周瑜得了孔明的话,面上神彩生动了许多。
“此事不容耽搁。”周瑜歪头看孔明道。
“十一月二十日甲子,吾便登坛祭风。直叫东南之风连吹三天三夜不休。如何?”
“如此,先生当是立一大功。先生有何所需,尽可吩咐下去。”
辞别周瑜,我随着孔明与鲁肃一同去了南屏山。十一月二十日,孔明要在这里祭风,眼下正是来观察地形的。
孔明选了南屏山东南方的一个小山头。这山头虽小,然,方一踏上的感觉却是非同一般。放眼四周,高山环绕。周身又有不知从哪而来的一股子风萦绕不息,好似团着隆隆仙气。
选好地脚之后,孔明便像背诵说明文一般,吩咐了一堆事项下去。比如要摆个什么样的高坛啊,多长多宽多高都有严格的尺码要求。再比如,每层插多少旗帜啊,什么图案样式按着什么方位插啊等等。这一番吩咐下来,直叫我对我这个夫君的脑容量有了更深一个层次的敬畏。
若是以后我们有了孩儿,智慧这方面万万是要像你的。样貌的话,就随意吧……望天。
“鲁子敬有没有提到汝弋……”待到与鲁肃分别,我默默走到孔明身边问道。
孔明点一点头,不以为然。
“他没说什么吗……”小心试探。
“有的。”
提到汝弋,孔明总是惜字如金。
“怎样。”
“说是,回了江东。”
“哦……”
时至今日,我愈发认定,汝弋,就是孙登府上那副丹青上的人。
十一月二十日甲子。
孔明大人斋戒沐浴三日毕,如今着了身玄色道服,披散了一头长发,就要往那南屏山祭风坛而去了。
我瞧着他这幅打扮,笑了好一阵儿。你可别说,还真是很有黑山老妖的气场。
“妖人相公,你真的会求东风吗?”我着了身甚飘逸的白衣,以配合孔明来个黑白无常。
……孔明不语,脸色难看了许多。
“既是妖人多少会些的吧。”孔明甚是鄙夷的敷衍了我两句。
“喂,喂。你连这个都不跟我明说啊。”我不依不饶道。
“会些。”孔明无奈,点了点头。
“跟我爹学的?”会占卜的人,多少都会些奇怪的秘术。我素来是这么认为。虽是,我还未见过爹爹使过什么呼云唤雨的秘术。
祭风坛下,孔明摇了摇头,“前世里会些,如今也没忘。”
这句话罢,他扶了扶衣衫,阔步迈向疾风坛。
前世……
长出一口气。你的前世也有个匡济替你喝了孟婆汤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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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风之前,孔明又对守坛侍卫细细嘱咐了一遍。什么不许擅自改动方位啊,不许私聊啊。更不许惊怪。嗯,违令者斩。
孔明这样的长相,寻常瞧着就是偏冷一些。认起真来,整个人更是不威而怒,很是hld住。此时,连一旁观看的我,心里也不免惴惴。
这不是一场短暂的祭祀。
孔明自打登坛作法之后,便似换了一个人。每每做好法事,下坛休整都是直奔军帐而去。小憩之后,便又直直回去坛上继续作法。
如此这般,三个回合。天上地下,丝毫变化也无。
我坐在军帐边,坐的实在是无聊的甚了。寻思着,瞧着这天,东风估计是一时半刻不会起了。再瞧一瞧孔明,早已是入了神了,眼里全看不到旁人。
如此,我去别的地方溜溜吧。
我这个人,玩心素来很重。头几年放浪形骸,吃了些亏。如今,嫁了孔明,便收敛了许多,倒也平稳了。
然,这命运里何处藏了雷,全不是凡人如我能预料得到的。
就像现在,这一溜,竟是溜到了黄盖候命的船队附近。
没想到,这山头的另一边,就是黄盖停泊船队的地方。这一支二十艘船,待会儿是要奔曹操水营放火去了。
明白“此地不宜久留”这个道理的我,方要转身离开,忽闻船队那边一人喊了声,“谁。”
还真是说时迟那时快!
我这边厢,心里面方悟到我被发现了!还没来得及悟出,在这个敏感时刻被发现,误杀的可能性要比寻常时候高许多这一层,那边厢,两个精壮水军已然奔来将我的双手束缚了住。
我嘞个去。
就这两个人的手劲儿来判断,这一船队的人,应当都是精挑细选来的壮士啊。
更杯具的是,现下我这张东愚见的脸,鲁肃认识。周瑜见过一次,其他的东吴将士都是全然不识了。
我可要怎么脱身。
“黄老将军啊。我不是细作。”被架上了船,我便先开口解释道。不管有没有用,先稳定了对方情绪再说。
此时的黄盖已然是惊了一双环眼,“哪来的都留不得你。”
黄盖口中念了这么一句,随即旋身去拔舱内的刀。
我虽是能理解,这一场胜负关键全系于他一人的黄盖,现下是有多么杯弓蛇影。然,这也不能作为草菅人命的理由啊。
身边两名军卒伏我手,实在是太使力。眼见着,黄昏最后一丝光辉之下,一把大刀泛着慎人的白光向我投来。
我全顾不得那么多了,借了这两个伏我手之人的力,跳起身来,想去踢黄盖的腰。却没想到,我的腿方要伸出去,左边的军卒竟是伸出腿来欲挡我这一腿。
一时间,乱了平衡。我的身子重重向后跌去,连带着伏我左手的军卒一同跌落水中。
这倒是个难得喘口气的机会,即便逃命的可能性依旧渺茫。
听黄盖方才那句话,即便我现在祭出孔明的名字,他们也空不出两个人伏我去核实我的身份了。
摆在我面前的,难道只有死这一条路了么。
落水之后,果然那军卒松了原本伏着我的手。我起身,只感觉一身衣衫已然湿了个透。但如今,我的脑海里只剩逃命这件事,其余的已然顾不上了。
我撩起滴水的衣角便向岸边跑去,没跑上几步,就能感受到面上有粘物滑落感。
是面皮在破裂,滑落。
额前的发沾了水遮蔽了大半视线,我只能看到脚下的路。直至上了岸边,我才意识到,在我面前不远处,站了一个人。一个穿了一双陌生战靴的人。
如今正是前有埋伏,后有追兵。我的心,彻底的凉了。
然,这一个人停在我的面前,全没有动。
我亦是站在原地,不敢动,也不敢言语。
而我的身后,原本是该有军卒追来,现下竟也没了声音。
真是好生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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