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用漱洗毕,踱到宋江居室。宋江命座,吴用忽道:“听闻闻焕章此人,深明大义,广有谋略,与朝中大佬也颇多相识。可叫他来一起参予大事,若是不从,嘿嘿,自可祭旗。”宋江一愣,命吕方请暂居于朱武房内的闻先生前来,有事相商。
这闻焕章为高俅二次征进梁山期间,为上党太原节度使徐京所荐,任大军参谋。后与高俅等一起被梁山水军所捉,高俅一心想回,留其在山为质。一时闻焕章来到,吴用开门见山,直言其事,说罢目光炯炯,直视着他。焕章低头略一沉思,慨然道:“当今君昏臣暗,民不聊生,起事正其时也!”
闻焕章本是乡村隐逸,对道君皇帝,实在说不上要起什么赤胆忠心;即见主帅不知兵而专喜荒淫,将士但惜命而只知扰民,自己屡谏不从,早已心灰;后见高俅只顾自身,留己为质,更是鄙夷复加,恨恨不已。
宋江、吴用闻言大喜,宋江起身拜道:“吾得先生,大事济矣。愿有一策教我。”焕章道:“在下昔年同窗宿元景,现为当今皇帝驾前近臣,待吾修书一封,使言之天子,不须武事,只是招安,以惑其心。待朝廷得知檄文,行必倡促。此信或能起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之效?”
吴用颔首赞同,当下焕章修书一封,宋江阅后,珍而重之放入袖内。三人谈谈说说,十分融洽。一会孔明来报:卢员外与公孙军师在门外相候。宋江、吴用便请闻焕章一同前去忠义堂聚众议事。
梁山北山关下山道上,黑旋风与穆弘闻钟即起,一路同行。当空残月不退,寒星数点。李逵喘吁吁道:“我说穆哥,今日早起大聚会,该不会是定林教头之罪吧?”穆弘不答,只加快脚步,急往南赶。李逵嘀咕道:“鸟!公明哥哥若真个处置教头,俺必……只得听他罢了!喂,老穆!你奔丧啊,走这么急!”穆弘回头一瞪,李逵住口,跟着赶上。
你道为何李逵会怕穆弘?原来这没遮拦穆弘身属八骠之一,与朱仝、李应、杨志同属马战步战皆能者,更能水战。燕青泰安州打擂时,李逵中途走失,穆弘一路寻至寿张县,找到刚闹完县衙、学堂的李逵,不由分说拖着便走,一下以巧劲折服蛮铁牛。
李逵争斗向不服人,遭张顺水淹半死,犹强嘴“你路上休撞着我。”视水火二将为“鸟将军”,欲一斧一个砍来建功。朱贵惧而不敢禁其酒;时迁怕而不敢迫其回。而独怕戴宗、罗真人、焦挺、燕青及穆弘几个,于宋公明怕倒是不怕,只是心服但口不服。
正西大道上,林冲、董平及水火二将下马,自有啰喽前来栓马。四人前后进了西山门,抬级而上。只见豹子头林冲戴一顶嵌宝头盔,身披磨银铠甲,斜襟素罗战袍,上绣花枝,系一根狮蛮宝带。双枪将董平则戴水磨凤翅头盔,穿锼银铁铠,一身青黄色锦绣麒麟战袄。
见林冲神色落寞,董平不禁问道:“林兄大仇得报,何又郁郁不乐?人生天地之间,自该快意恩仇。子女玉帛,当取则取,巨憝伧夫,当杀则杀。兄长之举,众兄弟哪个不佩服?”林冲淡然一笑,轻声道:“走吧,今日叫大起,必有缘故。林冲这事,今日自该有个决断,无论山寨如何处置,林某都认了就是。”
林冲虽大仇得报,稍舒长年郁结之气,然其向重大局——不坐第一交椅,不争五虎首席。昨日之杀,实为忍绝之时不堪忍之者。但虑坏了宋公明招安之局,深为不安。
而董平莽撞而狠,视其杀岳父夺妇一节,最见其性——自认既为好汉,自肆无忌惮,子女玉帛爱而取之;程小姐失身事我,“礼”不当再以娘家为念。完全不思该不该由自己动手,大可于混乱中让李逵鲍旭这类嗜杀者或两孔杜迁宋万等惯灭门辈去干,己且可演一出英雄救美,至少撇清此事,想其外号又唤作“一撞直”或“一直撞”,不会拐弯故耳。
当下两人无话,一时一同步入了忠义堂。只见忠义堂内台墀上,置三张高背杉木交椅,上披虎皮。郭盛撞钟毕,从侧门进堂踏上台墀,与吕方全身披挂,皆束发金冠,上插雉尾。一个执一条朱红画杆方天戟,上挂一条斑斓豹子尾;一个执一条银绞寒戟,上挂一条金钱五色幡。立于中间那张交椅背后,神色肃穆,直有镇殿将军的气概。裴宣进进出出,不时瞭望,引陆续到来的头领站序。
待众人聚齐,已是卯时。军政司裴宣点卯毕,守护中军步军骁将孔明孔亮兄弟引着宋公明、卢俊义、吴学究三人从内堂转入,踏上台墀,分别在三张交椅上坐定。公孙胜梁山国师,站于卢俊义右侧;闻参谋山寨客卿,站于吴学究左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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