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在宣和二年正月十五,梁山为救卢俊义,打破了大名府。那大名留守司梁中书梁世杰得部将李天王李成、大刀闻达死力,撞透重围,一行数十骑,护着他出了西门而逃。不敢便去东京,领一行残兵往投陕西河东河北宣抚使、西军统帅童贯。到了陕西路京兆府,方知童贯已改任江浙淮南宣抚使,领军往江南征讨方腊去了。
梁世杰进退两难之际,便在京兆府偏地劫掠为生,官兵做了强盗,当地民众颇受其害。这日正在华清池旁勒索一家富豪,忽听得探子来报梁山贼军已退出大名府,惊喜之下,便率众回转大名。
那年梁山破大名府前夜,柴进率人去狱解救卢俊义,时为押狱的蔡氏兄弟至家收拾家资老小。次日城破,梁世杰一行逃脱。蔡福不忍屠城惨状,央柴进道:“大官人可救一城百姓,休教残害!”柴进急找吴用传令,城中将及损伤一半,《水浒》道是“可惜千年歌舞地,翻成一片战争场。”
蔡福其人,视其当初讹李固一节,轻车熟路。书中诸押牢节级:除朱仝未有恶行外,戴宗视犯人为“行货”,言结果性命似打杀苍蝇;包吉骂解珍解宝为畜生,言直可把两头蛇、双尾蝎“砍头拔尾”;梁世杰道此辈勾当即为狱中下黑手。不知蔡福收人贿赂,曾干下多少“买卖”?就是这么一个明里暗里的刽子手,反怀恻隐之心,一言之德,救了半城百姓性命,不至把个名城烧成白地。有此阴德,后竟成一化外国主,暂且按下。
待吴用进城,便出榜安民,命众扑灭余火。梁世杰、李成、闻达、王太守各门家眷被乱军杀的杀,自己逃的逃,皆已零落,吴用也不理会,便令开了大名府库藏,把一应金银宝物,缎匹绫锦,都装车运回梁山;一面又开了仓廒,将粮米散济满城百姓,余者亦载回梁山仓储。
梁世杰回到大名府,见了这番破城败象,暗自痛恨凄惶。及见了家中惨景——眷属家丁尸首自早被掩埋,昔日灿灿华堂,多半只剩断壁残垣,只一间花厅未倒,积满灰尘,满目苍夷,不由得目眦俱裂,几欲喷血。推根溯源,把个卢俊义恨入骨髓。
当下命军士打扫花厅,一时煮饭烹茶,一干人围着梁中书环坐了,自是痛骂梁山贼寇不绝,并誓与卢俊义不共戴天。只是听得其早已是梁山二寨主,皆灰头丧气,无可奈何。
幸得朝廷只委下个新任太守来理事,自己戴罪听勘,暂署大名府留守,以观后效,当年无须进京述职,并免了大名府一年税赋。梁世杰知是岳丈蔡太师之力,朝上磕头谢了恩,倒也静下心来,兢兢业业地保境安民。
到了宣和三年岁末,需进京朝贺兼拜望岳父。梁世杰领了太守等人循例前来城西万寿观“拜牌”。这万寿观系道君皇帝敕建,所谓“拜牌”,即是大名府留守司在进京朝贺之前,率本府大小官员于此演习朝拜礼仪——前奉当今皇帝生牌,一体叩拜,以防失仪,出现大不敬。
一时演礼毕,刚走出观门,迎面来了一个瘦皮猴样的道士,自称是崆峒山郭京,身怀“六甲法”,施之能退贼兵,并能移贼首之魂。梁世杰一听之下,顿时想起梁山及卢俊义之仇,如溺水之人,见稻草就捞,尽管将信将疑,还是携之回府。
来至花厅奉茶,那郭京忽然哈哈大笑道:“中书大人,可知去年梁山贼寇为何只三日即离开大名而去?”梁世杰忙问端的,郭京正色道:“此小道那日在万寿观静室,于子夜撒豆成兵,以七千七百七十豆兵为表,以六丁六甲神兵为用,夜袭梁山之故耳!”
梁世杰惊疑之下,传来李成、闻达共议。一时见礼毕,只听郭京阴恻恻笑道:“若依贫道之计,让那个卢某某死,不在话下。”梁中书大喜,急问计将安出?郭京一摸鼠须,眯起三角眼道:“可修书一封,贫道施以符咒,必能令第一个阅之者方寸大乱,束手自来。不过,此事有伤阴骘,不知哪位将军愿干?”
李成、闻达无日不思报仇,当下齐声道:“吾等家破人亡,还顾甚阴骘。道长有何妙计,但说无妨。”郭京一点头,冷笑道:“那个姓卢的走了,其父祖须走不了。”梁世杰一愣,道:“卢贼父母早亡,有几个族人,也必随之上了梁山。除本城外,连附近几个军州,也早已搜巡个遍,竟无有此贼一个亲属!”
郭京嘿嘿一笑道:“听闻此贼是大名首富,城内必有宗祠、城外必有祖茔。”见众人还是不解,当下狠声道:“掠来其卢氏先人牌位,再派人去掘出其父祖等棺椁,烧化骸骨入坛,修书一封,让其单身来换。若不来,则言倾入梁山泊内,让卢氏一门随其终身存梁山泊为寇!”众人方悟,齐呼是绝户毒计。
梁世杰痛恨之下,顾不得苍天神明之不可欺,竟干了出来!恐大名百姓闻之鼓噪,连夜挖烧了,前往东京,于大相国寺寄居。后央求大舅子蔡攸,方见了蔡京,翁婿两个自有一番痛泪。蔡京既思报爱女惨亡之仇,又思获梁山巨贼使婿停勘复官之利,便依郭妖道之计,亲笔写信并请郭京施了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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