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济州府衙内,早撤去酒席,置好案桌,两侧摆上“赐进士出身”、“中书舍人”、“徽猷阁直学士”、“济南府正堂”的官衔虎头牌。梁世杰在案旁椅子上坐了,请张叔夜升堂,当下两旁衙役喊起堂威来。
一时,李成、闻达两个押上来前襟满是鲜血的卢俊义,高衙内探头问道:“喂,我说那梁山泊汉子,你知道我父亲高太尉在哪?你必知道不是?怎不吱声?”便从随身小闲手中夺根鞭子要打。
卢俊义虎目圆睁,用双眼一瞪,高衙内登时慌了手脚,一根鞭子落地。张叔夜命小闲扶之出衙,高衙内回头道:“这等贼骨头,真忒个硬朗,眼神吓杀个人!一会叫你好看!板子、夹棍、辣子水、铁烙头,一起上!”
忽地一声长啸,惊动半个济州城,只听声音远远传来:“姓梁的听着,俺乃梁山行者武松。人你带走,速将灵骨牌位献出!若胆敢言出无信,异日把你碎尸万段!”
众人听得清楚,话音方落,耳中兀自嗡嗡作响。高衙内一吓,不由得尿水直流,淋淋哒哒地一步一个水印,踉跄走出。梁世杰面色如土,无心听案,让张叔夜把卢俊义押去监室,一边吩咐李成把那车坛罐速速送去北门外。
一阵闷雷,自南边滚来,这雨说下就下。蒙蒙烟雨中,济州府北门,一辆辕车辚辚而出,燕青跪地大哭,迎接老主们灵骨、牌位。武松上去拍他肩头,燕青止泪,与武松一起护送辕车回山。
乘船过了水面,驶进宛子城,在山门左侧空地上,临时搭个草棚停灵。不日由公孙胜选个日子,做场法事,把一应装有卢氏先人遗殖的坛罐,按序安葬于北山阳坡,坡上遍植松柏。萧让时在东平府署理太守,便请闻焕章写篇祭文,由吴用当场读了,宋江领众代卢俊义祭拜,宋太公等一干老人亦来上香,一时祭罢,轰天雷凌振所制爆竹响彻山谷。
宋江复命李云起造“卢氏宗祠”,自己亲笔书了,用红布蒙上;堂内中列卢氏迁来大名府始祖神主,余左昭右穆排列整齐,只待卢俊义归来落成,此属后话,表过不提。
当日夜间,张叔夜接到上次差信干办转来梁山书信一封,拆开看时,见是昔年在东京时交厚的闻焕章所写。刚看个开头,即自座位惊起;及至看完,不由得浑身汗毛直竖。当即决意不让卢俊义再吃苦头,命押牢节级好生将息卢俊义。
比及天明,张叔夜来到梁世杰馆驿,开口便道:“相公不必与梁山结成死仇,不见那武松威势?此等好汉,梁山多有。若由你自己出手害了卢俊义性命,这帮亡命徒必定终身与你纠缠不休。”
梁世杰心有余悸,点头道:“此等贼首,聚众破城造反,理合献俘阙下,凌迟处死。现姑且认个自首,按律罪减一等;再求我家太师,着解去开封府,判个江洋大盗之罪,枭首了事,吾再不管了。”张叔夜道:“事不宜迟,还请相公亲自护送,走官道解往东京。”
且说梁山上祭奠好卢氏先人后,吴用派武、燕、杨、石为一路,当下叮嘱四人道:“听闻高俅之子也到了济州府,似此一个不经风浪的纨绔子弟,此时竟敢涉险,必有高手随身,务需小心。你们这一路,以探明梁世杰归途为要。吾岂不知‘十则围之’?你四人围攻,妙在出其不意,不可恃勇硬劫!成与不成,一击而返,吾自有后备。”四人应了。
吴用又取出两根蜡管给于燕青,道是如此如此。燕青回房携了两鸽,武松去凌振处领几个“窜天猴”,便一同下山。
出了宛子城,见八百里水泊烟波浩淼,芦花飞舞,时有白鹭掠过。水面上凉风浩荡,阵阵迎面扑来,闷蒸之气顿消,不禁胸襟为之一畅。
船上,武松对燕青三个道:“济州城有四门,俺们各去一门候着,探明囚车出城,至僻静处,放起个‘窜天猴’,四处赶来动手!俺思近日,多让马军、水军见功,步军少有显耀。这次救卢员外,要把出生平本事!也免了后几路兄弟的辛苦。”三人一起点头称是。
燕青道:“按理济州到东京,若取近道,自是出南门走南路最近。只是那梁世杰身边妖道出诡计,故意来个‘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走北门都不一定!武二哥这招四门‘守株待兔’之策最是稳当。那妖道来历,公孙道长以大六壬推算,是来自崆峒山钻风洞的一个旁门左道,没有十分本事,只会一些摄心术,使人信他。但师承竟一片模糊。”
石秀道:“有来历就好办,定查他个清楚。”转头问杨雄:“哥哥,这次见到的贼子本多,你的鬼头刀想不想发个利是?”杨雄笑道:“捉住这等丧天良的贼子,必须祭刀。”说话之间,四人胸中溢满豪气,恨不得当下飞到济州。船后划桨的小喽啰忽地扯开嗓子,向天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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