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自是梁山上第一个不怕死的拼命三郎石秀了。按武松所言,四人各据一门探风。石秀扮个樵子,买一担柴火,柴垛里埋一把斩马刀,只刀柄露出,柴叶掩了,便隐身西门外一堆樵夫群内窥视。这日见梁世杰一行走出,于僻静处按约放起窜天猴,便直接当道放下柴担,等人马过来。
梁世杰自是认得石秀,当下骂道:“又是你这不知死活的贼!不在那巢穴里挺尸,来此挡吾路作甚?莫非今日又想孤身一人,妄图救那卢俊义么?”石秀哈哈一笑,道:“骂够了也无?论骂你也不是对手。识相的好好放下卢员外,让你们走,不然就拼个你死我活!”
原来当初石秀孤身法场救卢俊义,被捉住提堂,当场千奴万贼价骂梁世杰——百回本等皆是“你这败坏国家害百姓的贼!”其辞虽烈,犹一般仁人志士忧国忧民之口;金评本改为“你这与奴才做奴才的奴才!”指梁世杰为奴才、蔡京为奴才、道君皇帝亦为奴才,直近代民主大哲振聋发聩之声矣!不能单以一江湖人士视之,真让人既敬又怕。
梁世杰听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气得说不出话来。一旁张开挺枪喝道:“无端草寇,这等猖獗,吃吾一枪!”声到枪到,纵马便来刺石秀。
石秀一矮身,自柴垛里抽出那把三尺七寸斩马刀来,一掠而过,马蹄立断。张开登时如狗扑食般扑面而倒,幸百战之将,临危不乱,使枪持地一挣,站稳地面。当下两个枪来刀往,着地狠命厮杀。
梁世杰朝王焕道:“王节度何不并力拿下此贼?吾等便好赶路也!”王焕应了一声,心内颇为踟躇:自那日见卢俊义赤手就擒、硬熬痛击之诤诤铁骨,便生敬意;及闻武松断喝雄风,又生佩服之心;今见石秀卓而不群,一副“虽千万人吾往矣”之态,复动怜才之意——此即方才遇石秀挡道不即出手之故。
这王焕乃东京人氏,表字明秀。自幼习得文武两艺,为一风流倜傥人物。与洛阳一勾栏行首贺怜怜有情,为之倾家荡产,被虔婆赶出。投身绿林勾当,被延安老种经略相公种谔招安,从征讨平西凉羌人有功。恰闻得贺怜怜为延安太守高邈所占,王焕难忘旧情,私下相会。被高邈发觉,告之于经略府,至受军棍并逐出军营,流落江湖。
后投渭州小种经略相公种师道,从讨西夏、鬼方等国,仗一身本事,屡立战功。而高邈贪墨军饷,被师道请王命旗牌所斩,罪及家属。按律,犯官妻女可予立功将士为奴,王焕求之师道,得与怜怜团聚。后更得种师道一力举荐,直做到河南河北节度使。
去年岁末受殿帅府高俅征召,枢密院下令,为征剿梁山正先锋。初以为山贼草寇,可一战而平。不料三战三败,兀自不服,只道是主帅荒唐,机略混乱,非战之罪也。及见同侪死况,又睹梁山人物气概,不由得心折。思“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梁山有这等有情有义好汉,将来必成大事。有心救石秀一命,当下对梁世杰道:“咱等成名已久,似这等步卒,何须两个并一个,没得自堕威名。”见石秀刀法散乱,喝道:“兀那汉子,你岂是张节度对手?你山寨内一个善打石头的,枪法便败在张节度手下。那林冲武艺比你如何?也不过与老夫战个平手。放下刀子,放你一条生路!”
石秀不答,略一分神,被张开一枪刺中左腿,步伐登时乱了。只把那刀舞成一团,攻势更厉,招招拼命,鲜血四溅,渐渐不支。
忽听一阵清亮之声传来,正是卢俊义所发:“贤弟速退,不要硬斗!速去东南之地,武二郎已自赶来。”石秀向服这梁山二哥之能,知其内力深厚,耳聪目明,已听得武松脚步。当下精神一振道:“临战退却,岂是拼命三郎……”话尤未了,枪尖已至咽喉。生死顷刻之间,忽地两道刀光闪过,一根枪头“沧郎郎”一声落地;一颗头颅“噗”地飞出丈远。
只见一人飞身掠入,纵一刀断枪、横一刀直切飞了张开之头,好一招“十字斩”!正是那武松武行者到了!
原来武松在南门,见西门外一个窜天猴升空,当即拔步就走。见那仟佰纵横,沟溏交错,即使个提纵术,如一只大鸟般越佰度仟、登萍踏石而来。进了榆林,左探右进,脚步一沉,便为卢俊义听得。及至赶到,见石秀危急,当下使绝招救人斃敌。
按张开武艺原只比武松逊那么一筹,但正如俗话所说“棋差一着,缚手缚脚”。为一心对付石秀拼命招数,心无旁鹭;加之武松刀法迅疾狠辣,电光石火间,顿时头归异处。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