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台儿庄一角的陷落,日本兵从那里蜂拥进来。指挥部内,电话铃声大响:“是池师长吗?我是685团的徐光源呐!日本鬼子已经突进来了,我部伤亡很大!我们现在正准备要和日本鬼子肉搏啦!我给你打个电话,请你快派援兵吧!否则弟兄们就白死啦!”,池峰城内心已经是火急火燎:眼瞅着阵地一点点陷落,预备队也拉上去了,师部现在只剩下一个手枪连,再这样,就算是全部拼光了也挡不住日本人。他眼睛血丝布满,阵地上,的枪声已经越来越稀稀拉拉,听得出来,日本人正在一点一点蚕食着。而池师所在的阵地三个方向,除了685团,剩下的两个团也伤亡殆尽。阵地上到处都是硝烟弥漫,日本兵的厚重皮靴践踏着阵地他们已经不再那么紧张,而是漫无目的到处闲逛,时不时戳一下阵地上的尸体。突然尸堆中一个人猛地站起来然后疯狂的往后跑。
一个日本兵被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了,他先是一惊,然后举起来枪朝着那个人影开了一枪。那个人影应声倒下,但是好像只是受了伤,痛苦的呻吟着,往前爬着。另一个看上去好像是军官模样的日本军人走过去,他一脚狠狠地踩住那个地上的那个受了伤的人,然后慢慢的抽出战刀,紧接着就狠狠地挥刀砍向她的脖子。随着一声惨叫,那个受了伤的人,准确的说是一位受了伤的战地医疗女兵的头和身子就搬了家。而她的鲜血从脖子喷出一丈多高,脑袋骨碌碌的滚出去很远仍然瞪着愤怒的眼睛。许久,一辆战车轰隆隆的开过来,停在阵地上,上面下来了一位指挥官,穿着风衣,挂着望远镜,战刀和手枪,他的风衣的肩章上,是三条金色的竖杠,上面是三枚金色的星星。这个指挥官,名叫濑谷启,敦实的身子,五短身材,戴着眼镜,胡子拉碴。连日的征战让这位濑谷支队长已经疲惫不堪,终于他攻上了中国军部队的阵地。
他环顾四周,阵地上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还有打坏的战车。根据战损收拢队的负责人报告,此役,我大日本帝国部队军人伤亡达到三千五百,损坏战车五辆,火炮三门,歼灭敌第五战区西北军孙连仲集团军池峰城师近五千人。据传,池师减员三分之二,余部已经退守台儿庄内,准备死守。而满眼血丝的消瘦的池峰城,终于等到了孙连仲的命令:你部务必死守,我已经派集团军总预备队驰援你部,另,汤恩伯两个军已经左右两翼驰援你部,包抄,预计一两日内到达。池峰城于傍晚聚集了身边所有的还能战斗的人员,进行训话:“弟兄们!我们都知道,日本小鬼子,已经攻进来了!我们怎么办!?是坐以待毙,引颈待戮,还是拼死一搏!”,弟兄们一个个热血沸腾,群情激昂,表示要与阵地共存亡。池峰清点了一下人数,除了机关的报务员和医疗队的女兵,能战斗的人员,还有五十多人,只有十多条步枪,两挺机关枪,和几十枚手榴弹。他们命令所有的女兵全部撤出去,然后把所有的武器弹药集中起来,他们人人背着一把大刀,雪亮的大刀。
日语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四周到处都是叽里呱啦的的声音,还有坦克履带轰隆隆作响的声音和发动机马达的轰鸣。终于,池峰城一声号令,战士们一起投掷手榴弹,手榴弹雨点般落入日本军部队的人群,然后炸开,日军被突如其来的爆炸惊的抱着头哇啦哇啦的大喊大叫,四散躲避。终于,又一波进攻被打退了,池峰城看着周围,又少了好多战士。他知道,如果援军还不上来,今天恐怕真的要为国捐躯了。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并不害怕,害怕的是如果日本小鬼子真的占领了阵地一切就前功尽弃了。就在池峰城苦苦坚持的时候,汤恩伯部关麟征军和张自忠第五十九军还有庞炳勋第三军团等等援军陆陆续续赶到,对日军实行了合围。最初发现这个问题的并不是濑谷支队长也不是濑谷的上级第十师团的矶谷廉介,而是与之遥相呼应的第五师团的板垣征四郎中将。
板垣中将于一年多以前就发现中国军队绝对不是轻易可以被击败的,任何的轻敌都有可能招致毁灭性打击。于是他提出来了要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以至于当矶谷廉介已经占领藤县甚至是台儿庄的时候,他还在几十公里外磨磨蹭蹭。矶谷廉介尤为轻视板垣征四郎的行动:“照板垣将军的行军速度,我们就算是攻占了台儿庄,他仍然在外围磨磨蹭蹭,等他们赶到了,我们已经在台儿庄和枣庄生活煮饭了!如果是这样,我觉得可以打报告申请让他们就不要来了!”,大包大揽的矶谷廉介很快就被打脸了:板垣征四郎亲自打电话给矶谷廉介师团部,通知他由于飞机侦查显示你部周围有大量的中国军队集结,兵力起码达到十几个师,所以建议你部立刻撤退。矶谷廉介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是板垣征四郎不会是为了自己的贪生怕死找理由吧,这样的话他也不至于在军司令官面前太难堪。但是很快,濑谷启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我部遭到多股敌军的反击,伤亡很大,目前已经开始撤退!”,不仅仅是濑谷支队的电话打了过来,第十师团下属的各联队,旅团,都打来电话,告知自己左右两翼突然出现大量中国军队。
矶谷廉介此时此刻终于相信了板垣征四郎的话,他立刻命令各部交替掩护撤出战斗。但是,中国军队已经开始合围,阵地上到处都是喊杀声,慌不择路的日本军部队溃不成军,与刚开始那股雄赳赳气昂昂不可一世的神态简直判若两人。大炮被随意丢弃,重武器已经全部抛弃,重伤员除令其自戕以外,别无他法。许多的士兵已经不可能成建制的撤退,他们三五成群,跑的到处都是。这里面,就包括入伍一年多士兵松本岩一一等兵。松本的家在奈良县,一年多以前,还是奈良鹿丸一高的一名学生的他,应召入伍。刚开始,他被编入第五预备役部队第三中队,在上海休整,彼时,上海刚刚被大日本帝国“解放”,在街头到处都是焚毁的建筑物,还有东游西逛的无所事事的日本兵。松本早就听说上海十里洋场,很繁华,但是眼前这个破败的场景实在让他难以想象。在上海整训三个月,他就被匆匆忙忙投入华北战场,编入第十师团的第十联队,任第十联队的护旗队的旗手。此时此刻,他手里面的联队旗已经千疮百孔,和他本人千疮百孔的心情一样。
联队长命令部队自行突围,然后就率领着一部分官兵,准确的说是联队部的人员以及一个小队先行出发了, 护旗队紧随其后。联队长命令不管怎么样,军旗一定要保护好,就算是自己的命没有了,联队旗就是联队存在最好的证明。可是松本忽然发现身边的同伴越来越少,只剩下护旗队的五六个人,还有联队部的人员以及一个负责断后的小队。联队长走走停停,时不时停下来确认一下方向,中国军队的枪声忽近忽远,好像联队一直没有逃脱出来。联队长已经下达命令:如果我联队不幸玉碎,那么联队长以下之所以人员必须做好为国捐躯的准备,提前焚毁联队旗。如果联队长不幸阵亡,由联队最高军衔之军官接替指挥,以此类推,哪怕只剩下一个人。就在几个月前,也是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骄横的第十联队,在联队长赤柴大佐的率领下曾经攻破藤县防线,并且全歼了中国守军川军第122师王铭章部,王铭章战死。现在整个联队陷入四面楚歌的绝境,赤柴大佐在日记中写道:我部已经弹尽粮绝,随时准备为天皇陛下玉碎,愿我日本帝国武运长久!
赤柴大佐并不知道,自己会在几个月以后就彻底的与倒霉的战场永远的别离了:台儿庄战役以后,赤柴大佐因为指挥不当,被贬为陆军士官生。与此同时被贬的还有同样永远摆脱前线退出现役的师团长,倒霉的矶谷廉介将军。这对他们来说也许不是坏事,事实上,整个第十师团在台儿庄以后,也被召回本土,再没有踏上过中国一步。赤柴大佐后来升至近卫第一师团长,第五十三军中将军长,可惜的是还未大展宏图就被天皇命令投降,编入预备役,于1946年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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