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过身去观察着那一队发现了什么的士兵。
“就是这条小巷?你确定没听错?”
“就是说啊,你也是够可以,就算不是什么瓦片松动也大概是什么野猫野狗之类的东西,还会是人么?黑天半夜的冒着被打入大牢的危险跑出来干什么?赏月么?还爬到屋顶上?再说今天也没月亮。”
“你们几个别冷嘲热讽的,万一是刺客怎么办?”第三个声音愤愤。这条白天都没什么人往来的小巷子在深夜闯进了一队巡兵,六七盏灯笼像是没头的萤火虫一样乱晃着。
“刺客?刺客不是应该去皇宫或者三公府之类的地方么?跑到这种地方莫非是行刺你的?你也配?”第一个声音充满不屑,“我说刘四,你……诶?这个是?”
我刚刚暗自松了一口气,却冷不丁的听见士兵话锋一转,我心里一沉,便往外探了探身子,好看看他们发现了什么。
借助他们的灯光,我看见这几个士兵都在屋檐下聚在一起,其中一个把脸凑在灯笼旁,手里握着一个银色的物件,在幽暗的灯火之下显得阴森可怖。
那是我的短剑!
一个我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的人影蓦然浮现在脑海之中。
说是不知如何面对,其实我也只是在纠结一个问题,在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是还像以前那样恭敬地叫他一声董大人呢,还是一剑杀了他。当然这要看他做出怎样的选择,如果可以还像以前一样,我会坐下跟他喝一碗酒,然后拿出这把剑,告诉他这是你送给我的,我一直带着;如果事情真的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我非杀他不可,我会在他面前拿出这把剑,用这把剑砍下他的脑袋,再把剑和脑袋一起埋掉……但不论如何这把剑不能丢!绝对不能!不光是为了和那个人的恩怨需要一个了断,更是对于我人生中既无可眷恋又难以忘怀的那段日子的一个交代!不管亲也罢,仇也罢,他对我来讲必然是重要的!
七个人。我从屋顶上跳下来一脚踢倒一个,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挥拳打倒两个,又有两个冲上来被我击倒,最后两个试图发警报但是没能成功。我走到我的短剑面前,把它捡起来插回怀中的剑鞘。
老家伙教过我无声杀人,以及无声抓舌头。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中等力度叩击后颈部或头部的某些穴位,可以在保全性命的情况下使目标短暂昏厥。我不喜欢杀人,老实说,我还没有杀过人。
咚咚咚……!
警报声,突如其来的警报声。这是那些巡兵随身携带的警报铜锣!我猛地回头,发觉一个士兵躺在地上用木槌在猛击挂在腰间的锣面!每个巡逻队配有一面这样的锣,我意识到我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我失误了一次,而偏偏,是失误在警报兵身上!
可我发现自己突然动不了了,那一声声的锣响仿佛径直砸在了我的心口上,因为我太清楚这个失误意味着什么了,牵一发而动全身,很快全城的巡夜部队都会被调动起来,并且狂流般的向这里汇集,我攻击了禁军士兵,虽然我相信董卓不会为了这点事情就杀了我,但是我恐怕活不到见到董卓的时候!
这是从前我从未遇到过的。所以,究竟该怎么做,我也不知道。
所以有人替我做了决定。
一声惨叫传来,那个漏网之鱼的头盔裂成了两半,锣声戛然而止。
冰蓝色的长剑落在地上,剑身修长细瘦,上面蓝色的火焰熠熠而动,剑柄上有一个镂空的菱形小洞。我回头看了一眼,屋顶上的黑衣人伸出了一只手,却真的只是空空的一只手而已,他静默地站着,仿佛刚才出手的长剑是他释放的什么招魂大魔法。
他轻轻一跃落到地面上,就当我不存在一样没有看我一眼,只是径直走向他的长剑然后俯身拾把它起来,再然后那把剑就消失了,是的我只能用消失这个词来形容,因为那团堪称艳丽的剑光仅仅伴随着一个轻微短暂的摩擦声就暗了下来,不复存在,仿佛是一头钻进了某个我从未涉足的空间。这时候我才看清楚,原来他的剑一直是插在比较宽松的袖筒里的……
这是……袖中剑么?
应该可以确定是来自天狼的神秘招数不会错的。那些将刺杀演绎成一种艺术的变态们有时会把行刺用的剑藏在袖中以掩人耳目,在逼近目标的时候才会突然出手,出鞘,破喉,收鞘,这一连串的动作只在眨眼之间完成,绝大部分的被刺者都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人杀死,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东西杀死!所以这一招被称为袖中剑。
为了明天的事情羌族的天狼都出动了么?按道理说这里的事情跟他们并没有什么关系……不过也难说,那帮家伙是一个杀手组织,向来都是收钱办事的,鬼知道什么人会委托他们过来办什么事。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啊。”我说。他转过身丢给我一块布。我愣着神接过它,这才想起刚才在对峙的时候我的脖子被那把让人看了就想打哆嗦的剑拉了一道小口子,于是用那块布系在脖子上,有点滑稽,感觉好像刚从饭桌上跑出来一样。
说也奇怪,只是一道小口子而已,血居然到现在都没有止住。
但现在已经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这里的锣声消失了,但是附近四面八方越来越大的同种声音已经向这个方向包抄过来,这些该死的声音不仅震得我耳朵疼,还让今晚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提前谢幕。
“抱歉,把你的事情搞砸了。”我说,:“可这把短剑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也许我要用它去杀一个人。”
他茫远的目光总算在这个时候稍微关注了一下站在面前的我,比他高出一头的我,那双眼睛里的紫色缓缓地收张,仿佛融化了一样。
“你也是去杀那个人么?”我问。自然他没有回答,但我已经大概清楚了。毕竟跑到洛阳这个地方现在值得去杀而且有理由去杀的人貌似也就那一个而已了吧。
“我叫马超。”我说。
他微微点头,转身双腿微屈蓄力,又跳回到屋顶上。他穿着夜行衣游荡在夜色里,想要消失不过是刹那间的事。
“喂。”我说。
他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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