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腾今天总算是卸掉了自己常年不下身的铠甲,换上了一身看上去蛮秀气的乳白色锦衣。老实说,这一身打扮的马腾连他自己看着都觉得傻。虽然一直被不听话的儿子马超称为“老家伙”,但马腾实际上还是个很英俊的中年人,尽管他没儿子那么好的命,那个小子身上的羌族血统比例进一步缩减到了四分之一,像是在一锅清汤之中洒上了一把辣椒粉,色香味俱全,相得益彰。马腾有时候会很嫉妒那个英俊帅气的儿子,不管是穿着贵族的绫罗绸缎,武者的战袍铠甲,还是普通士兵灰不溜秋的束身战衣,马超都是可以让人不由自主喊出声来的帅小伙,而他这锅汤里的辣椒……似乎撒的太多了些。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昨天下午来自帝国最高掌权者董卓的太师钧旨下发到整个洛阳城,告知所有参与朝会的官员将军们,在九月初一的第二次集会上所有人只允许只身前往,不得佩剑,不得配属护卫,不得穿战袍,违令者以谋反罪论处。董卓倒是不会也不敢对他们这些有权有势有兵有地声威显赫的大员们痛下杀手,不过看这个意思,这老小子是要摊牌了。
那这样的话,马腾就不能带着他那个在昨天出彩亮相抢足了风头的宝贝儿子马超了。不过也正好,那小子昨晚回来后不知为什么兴奋了一夜,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睡下,现在还在呼呼大睡着呢吧。
……要摊牌了么?好啊,既然是注定要发生的剧情那索性就早来一会吧,也省了不必要的烦恼。还有某些人,让他早早得意,也好早早完蛋,眼不见心不烦。
马腾带着几个士兵起码来到北宫门前下马让他们原地待命,然后就甩开步子直照着宫门走去,朝阳映在他坚毅的侧脸,细柔的晨风拂动他微霜的发梢,眼神之中满是义无反顾的神情,好一个高大伟岸的英雄形象啊!……如果不是刚走两步就被卫兵拦住的话。
“干什么,不认识我么?”马腾老大的不愉快,心说你们可以让我完整的装个叉么?凭什么我那个倒霉催的儿子每次出场自带背景音乐,我刚得瑟一下就该遭雷劈?
“马将军,您是知道的吧?昨天太师下令今晨所有参加朝会者一律不得佩戴兵器……”
“兵器?我带兵器了么?你们是觉得我能用身上穿的衣服捂死人么?还是说你们看见我就觉得我肯定带了武器?这叫歧视好么?”马腾心说我长得丑又不赖我……
“不,您误会了……”卫兵一脸的无奈,他也是被这个挂着帝国西陲护卫之名的犯二中年大叔雷得外焦里嫩,“我们的意思是……搜身。我们知道您的地位,可是没办法,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今天凌晨来自宫里的命令,无论来者是谁一律搜身不得例外,以防有人图谋不轨……还请将军不要为难我们。”
喔,杀威棒这就开始了么?看来自己那个倒霉催的儿子昨天确实把那个老肥男给吓到了吧。
不过那个叫华雄的家伙……
马腾平展双手,任由两个士兵像是走进肉店的老太太一样把他全身上下都摸索了一遍以后才放行。他这次没有吐槽,他知道这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他走进了昨天的大殿之中,这里气氛依旧,似乎昨天的不愉快根本没发生过一样。今天孙坚没有来,也没必要了,倒是董卓却和昨天完全不一样,他似乎变得更有精神,在所有人都还没到齐的时候就早早的站在了那个他专属的帝国傀儡师的位置上,前面坐着呆若木鸡地小皇帝。
终于人到齐了,随着大殿内嘈杂的议论声逐渐停歇,人们回到自己的位置站好,安排在今天的这第二次朝会已经开始,可是这一次董卓什么都没有说。
“那个孩子其实说的对啊,当着别人的面议论别人的不是,这实在是太容易引起其他人的反感了,我们毕竟不是在审问罪犯,何况他还不是罪犯而是天子,尽管是行将逊位的天天子。”昨天夜里李儒对他如是说。
他同意了李儒的观点——他同意了马超的观点。
“皇上有旨!”他高声喊着,瞟了龙椅旁边的一个宦官一眼,然后上前几步走到御案前面,转过身来直面着那具漂亮的小木偶片刻,再带头向他下跪,于是紧随其后的,御阶之下的所有人纷纷下跪。
那宦官走上前来在跪着的董卓身边站定,面对着跪拜的群臣,手中捏着明黄色的竹卷。
“先帝孝灵,在位二十三年来,国泰民安,天下大定,平乱黄巾,文治武功远非后辈所能企及。然自朕即位以来,国势急转直下,仅数月而使国家逢此劫难,断送一片盛世光明,自觉愧于国家,愧于臣民,有负于先帝重托,若非太师,大将军,尚书禄事董卓拨乱反正,力挽狂澜,朕险为亡国之君。以是朕自以为有忝大位,决意逊位。皇弟陈留王协,人品贵重,临危不乱,少有所成,着陈留王续承国家,克继大统,以孚众望;朕逊位之后自当回宫待罪,以谢列祖列宗在天之灵。,钦此。”
寂静。不只是寂静,就连空气都要凝固了,令人窒息。
“那么……平身吧。”小木偶突然说话了,这是这两天来他说的第一句话,没有想象中的胆怯,反倒有一种说不出的淡定,好像是解脱了一般。几个月前他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皇子,可是突然之间父亲死了,突然之间自己就被母亲和舅舅扶上了龙座,突然之间舅舅被人杀了,母亲被人控制,突然之间京城里到处都是打着保护自己的名义而横行霸道的军队。他坐上皇位之后除了多了无数双如狼似虎的眼睛盯着他之外,生活和以前没有区别,甚至还不如以前。这句话大概是他第一次动用皇帝的职权吧,也很可能是最后一次。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但是依旧无声。
“还有人有异议么?”他淡淡地问,声音之中听不出有任何的情感,即使是害怕,即使是期待。
无情最是帝王家。自古以来被废黜的太子在后世都永无立足之地,更何况被废黜的皇帝。
“臣有疑问!”
突然在大殿之上爆发出一个高亢的声音。在京内大员的队列中一人昂首踏步而出,像一条龙,却是条苍老的龙,是条被困在浅滩上的龙,,发出雄浑却又无助的哀号。
“卢尚书么?有事请说。”小木偶的声音依然如故,毫无起伏。
“我想请问陛下,这道诏书是谁教您写的?”
“这个么……”小木偶一愣,“尚书的意思是我自己连个诏书都不会写么?”
“至少,”这个须发尽白的老人怒目圆睁着,“不会写置自己于死地的诏书,也不会写不明不白的诏书。”
“是么?那还请卢大人请教一下这诏书哪里自寻死路,又哪里不明不白了。”还没等小木偶发话,仍然跪在一旁的董卓就抬起头来抢先说。
“这就奇怪了,我刚才问皇上那个诏书是出自谁手,现在太师就来诘问,这意思好像是不满我嫌弃你的作品喽?”老者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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