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个人拥有一段连自己都不愿去回首的过去,那么她也就更不会轻易地将这段过去与人分享。换言之,如果有一天她真的把它分享给了某人,也就意味着她接纳了这个人,不管是什么层面的接纳。
很多年以后我才发现自己有着一个优点,那就是会耐心地保持沉默直到持有秘密的人自愿地把他的秘密说出来。我没有问她在那天惊恐地面庞下究竟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但是她也从未问过我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其实我们本就是同一种人。这种人叫做好人,可是遗憾的是在这样一个时代好人尤其难做。
长久的沉默,被雨声所包围着的沉默,落雨让人体冷,沉默令人心寒。我不知道它持续了多久,半时辰,或许一时辰,亦或许只有一盏茶的功夫,无从得知,反正在浓密如幕的阴云之下黄昏即是暗夜,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就彻底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就亮起一盏油灯,不知道什么时候濮阳蓁就走过来和我并肩站着看雨或者说是听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居然开始忘了今天我们来这里究竟是要干什么的,原本在这个世界我应该躺在床上无所事事或者拿一本名字拗口的书装模作样一会,而她则本该在房门前面整理花草,可是现在就只有沉闷的雨声。
“那个……两位,我知道这个时候我是不该跳出来破坏气氛的,不过……你们是不是也该考虑下这外面已经有个人淋了好一阵子的雨了呢?”就在这个沉默得有些让我窒息的时候第三个声音突然就这么出现了,如同一把利刃,在人毫无防备的时候刺过来,击穿了空气中隐隐的隔膜。我和濮阳蓁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回头,而是以高度的默契彼此对望了一眼,然后同时远离对方一步,最后再同时转身。
“说你俩不是一对鬼才信……”客人苦笑了一下低头使劲甩了甩,飘逸的长发上水滴飞溅,一双冰蓝色的眼睛就像是泡在水里的蓝宝石一样光芒四射,瞳仁里面似乎还有亮闪闪的小碎冰在浮游着。这样的一双任谁看了都再也挪不开视线的眼睛镶嵌在那张有点书生气有点女人味但是气势十足的脸上,堪称艺术品。
我这个时候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一晚他会在最后刻意地摘下面罩了,并非想炫耀他长得多帅,而是要让我们记住这张脸,为这次的会面做准备,若不是这场没完没了的雨,在夜幕初临的时候这座府邸本该很热闹,他原计划乔装潜入。
“好一阵子?”我脸上有点挂不住,“多大一阵子?我居然一点没发现。”
我目视身边的女孩,她摇头示意自己也没看见。
“这可不太好啊朋友。”我说,“偷窥也该有个限度的吧。”
“偷窥?什么鬼……”客人抚额,“首先,上一次我冰妹打算偷窥,是你俩冲进那间屋子杀了人一言不合就脱衣服……不赖我!其次,我刚才站的地方就是外面的湖上走廊,离你们最多二十步,是你们完全没鸟我好么?可你说我大老远地来了这就掉头走有些不合适,直接闯进来更不合适,就只好淋雨等着咯……而且老实说你们两个人站在一起绝对算得上是一道风景线,其实如果不是因为外面淋得太冷想早点谈事早点回去的话我不介意在看上半个时辰……都怪这鬼天气!”
确实嘴毒……濮阳蓁没说什么转身走回桌边拿起上面的铜壶倒了一杯酒递给他,她一直低着头。
“噢,谢谢谢谢!”客人快步上前接过杯子仰头一饮而尽……这个动作倒是蛮有男人味。
“爽!”他眯着眼睛,舒服地扭动着脖子。
“那是什么?”我指着他手上拎着的一包黑色的东西问道。
“蓑衣。”他把那团东西拿起来给我们看。
“既然有这种东西你为什么不穿?”我真的有点受不了这个家伙了。
“喂,小子!我就知道,你希望我穿着这玩意然后在雨里多站一会这样就没人打扰你继续撩妹了对不对?你嘴上没说但是早就在心里踹了我几百脚了对不对?看你一脸呼之欲出的表情!”客人愤愤。
“我错了我错了,大哥饶命!”我只好提高声音连连作揖,他这才停下来。
“大哥?这还勉勉强强算句人话……”他收起了愤愤然的表情,“年轻人要学会谦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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