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卫乙都在心里嘀咕:“水车?那应该是和水有关的机械?”他翻遍了自己的记忆里,并没有一个这样的机器。直到他真正见到现场的情景时,这样的疑惑才很快被解开。
随扈将他和婉婵领着去见大司农田延年。大司农就是桑弘羊升任御史大夫之前的职位,主要负责全国的农事,亦掌管田租、税赋、盐铁专营等,是汉朝的财政中枢,权限极大。可田延年却连他们的面都不见,就直接让手下的籍田令将二人领到了长安城郊泾水河边的一处山谷中。
这山谷很空旷,中央有一群人正围着一个大的木制机械,周围还零零散散摆放着许多零部件,有木片、有木板、有轮轴。旁边就是泾水,那群人就在河水旁边摆弄机器,看起来,他们是想把水往上抽。
原来,这水车就是一个自动引水灌溉机。
可以想像,如果这个水车确实能够工作,那么这对于农家、尤其是丘陵地区的农家来说实在太方便了。以前的人灌溉,都要靠水桶一桶一桶地挑,能够有这么个自动的机器,那无疑是事半功倍的大事。可现实就是这样有趣,他们的雄心壮志却因着不知什么原因,被一再延宕,以致于周围的田地都已荒芜,而机器尚未造得。
田地若有情,它也会感到悲凉的。
这时候,随扈将卫乙两人介绍给了那群匠人中为首的一个,便自行离去了。这群人一共七、八个匠人,为首的一个中年人名叫耿寿昌,是大司农手下的一名田官,不过他的脑门完全秃了,怎么看都有五十岁以上。
耿寿昌左右上下反来复去看了乙、婵二人好几遍,这才疑惑地道:“两个小孩,你们来做什么?”
婉婵很有礼貌地一个万福,道:“耿大人你好,御史大夫桑大人让我身边这位长右公子来帮助你们完成水车的制作。长右公子向北海的苏武学过手艺,他一定会帮到你们的。”
“哈!哈哈!”耿寿昌闻言,充满敌意地干笑了几声,“桑大人这是开什么玩笑,他若对我没信心,换个人来接这个活便是,居然还找个小孩过来,这是想要羞辱我们吗?”
婉婵忙解释道:“耿大人何必这样想。《诗》云:‘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虽说长右公子年纪小,但让他出份力、想想主意,这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耿寿昌却将手一推,把二人往外赶,口中道:“真是可笑之极,你们知道‘田’这个字在汉朝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它是我们口中的粮食,是百姓安身立命之本。我等皆是掌管社稷之田的田官,可不是专研那些贵人们手上玩意儿的东西。幸好我这里的人性格都比较温和,否则,就凭这句话,你就会被送去廷尉的。走走走,赶紧走。”说完,他又和一群人聚在了一起讨论起什么来,完全不给卫乙参与的机会。
婉婵还想辩解,卫乙却拉住她真的走开了。婉婵以为卫乙是被伤到了自尊而想放弃,正要劝阻,卫乙却道:“不就是水车吗?我们自己做不就行了?”
婉婵这才张大了嘴,惊讶了半天,仍不解地道:“虽然田官这种低品秩的属吏,并没有那个耿寿昌说的那么高贵,可基本的能力还是摆在那里。长右公子想不通过他们,自己凭空制造水车?”
卫乙看着她极度吃惊的眼神,只是用自信的微笑作答,然后加上一句:“不是还有司马贤弟帮我吗?”便开始了他的思考。他的思考也许没有那么书卷气,但多数时候都很管用。
在他的想像中,水车不就是用几片木板将水往上提升吗?这有什么难的?他很有些想不通。如果真有什么难,那也要自己试过方能知道。所以眼下的重任,便是亲手尝试。虽然他对田地的理解也许比不上那些专事耕播的田官,但他有足够引以为豪的匠人底蕴和动手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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