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丽埃塔接到这个噩耗是在托里斯塔尼亚首都博物馆落成之时。昂扬的大理石柱撑起完美的穹顶,人们纷纷赞叹它是建筑史上的奇迹,在万千门礼炮齐鸣的欢呼声中,从阿尔比昂传来的消息令她在刚刚落成的首都博物馆的剪彩仪式上几近眩晕。作为公主,作为托里斯汀王国的继承人,她发誓她平生还未听到过如此令她震惊的消息——她的未婚夫,勃艮第侯爵,托里斯汀的执政在阿尔比昂失去踪迹!
她能感受到胃里一阵翻腾,但她还是尽力维持王室在公众面前的良好形象,这归功于她所受到的良好教育和她天资优异。她用手帕挡住刺眼的阳光,其实是在偷偷擦掉豆大的汗珠和掩饰自己此时此刻的可怕神情。然后她照旧对平民摆手微笑,即使是最老辣的宫廷贵族也不能从她完美的仪态当中找出任何会给世人造成惶恐的**因素。
在顺利结束这场表演之后,她迅速返回托里斯塔尼亚王宫。在一路上,不断有猫头鹰给她传达最新的消息。有人说查尔斯曼落马身亡,也有人说是在他准备返航时遭遇前所未有的风暴——“真是一派胡言!”在驾驶独角兽的王室马车里,她把这些信全都撕成两半。安丽埃塔深信那个男人不会如此轻易死去,这种念头并非来自于天真少女美好的幻想,而是童年时她对他留下的深刻印象。这一类的印象是如此长久,即便是多年以后的今天,她仍然不能忘记小时候和查尔斯一起生活的日子:在王家花园里,那个裤脚沾满污泥的小男孩是如何像一个真正的领主那样挥舞着锄头捍卫他的领地;在春天还未到来的间隙,查尔斯又是怎样踩在结冰的河川上巧妙地渡过一条又一条开始融化的冰河;于蝉鸣的时候,他又是如何爬上树杈捉知了偷鸟蛋和猴子搏斗然后轻轻松松地回到地面……
也正是她记忆中的这个少年,只有他才敢带着一艘破船穿过无比险恶的风暴之角,战胜可怖的海盗并且征服斯堪的纳维亚。
可他还是昔日那个灵巧机敏但沉默寡言的少年吗?安丽埃塔心底一直都有这样的疑问,每当她见过查尔斯之后,这样的疑问便不时地爬上心头。
她看着被她撕开的信纸,不知不觉已经抵达王宫门口,枢机卿马萨林带她进入枢机主教所在的办公室里。这不是她第一次来这间屋子,但是马萨林并不是一个喜欢她到处乱窜的人,自从她父亲去世之后,她已经有好几年没走进马萨林的办公室了。
在洁白的大理石地板上上印着全哈尔凯尼亚的地图,房间的角落里有几个放满书的书架孤零零地各自站立着,托里斯汀的纹章被高高地悬挂在房间最上方接近房顶的地方。安丽埃塔还能看到已故父亲的画像。但现在的不是怀念父亲的时候,她这样告诉自己。
马萨林从抽屉里取出好几份信件让安丽埃塔过目,她发现几乎都是她刚刚撕掉的,于是她告诉他,这些信她已经全部读过了。鸟骨头扶着桌子,没有多说什么。她发现他额头上的皱纹比上次看他变得更多也更密了。
“殿下,对此事您有什么看法。”
她能听出他此时的疲惫,但是这名老人却向她隐瞒了什么。因为马萨林从来都没有像这样邀请她来他的办公室并且征询她的意见,尤其是关于她未婚夫的意见。安丽埃塔知道马萨林和查尔斯之间的对立,她也理解这种对立是基于两派势力的博弈之上的。“只不过我知道得太晚了。”
“枢机卿!”她深吸一口气,试着把真正想问的重新放回心底:“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确认执政卿的下落,”因为他是我的未婚夫啊“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派人去阿尔比昂寻找他的消息,”而不是拿这些无用的纸片来搪塞我“希望阿尔比昂方面也能配合。我会代表托里斯汀王室奖励提供查尔斯曼下落的人。”
马萨林静静地听着,她能感觉到他好像在笑,但是却忍住了。
“您笑什么?”
她向他发问,他显然没想到她会问他这个问题,愣了一会儿,然后朝安丽埃塔低头行礼。
“失礼了,刚才老臣只是感觉恍惚间就回到了您父王和您祖父的时代,亨利王和菲利普王的神采好像回到了托里斯汀,真是始祖保佑。”
不,我比起你们还差远了。“您这样拍马屁也是得不到任何好处的,马萨林卿家,请您快去执行我的命令吧。”
“那么,容老臣再多一句嘴。”他把头低得更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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