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平滑如镜的海面突然翻起白浪,洁白的珍珠项在远方宽阔的地平线上兀然涌起,在冲向天际与银河进行短暂的交汇之后,就骤然落下,跟着海流继续冲刷海岸的礁石,海面恢复一如既往地宁静,只剩下海鸥不时发出刺耳的叫声和信天翁拍打翅膀的身影。
一个男子立在岸滩的礁石上,在星光照耀不到的地方,他的脚下荡着波浪。从远处望去,他就像一尊黑漆漆的雕像,不知道年龄,也看不清相貌。如果有渔船从沿着岬口开过,也不会人去注意这个连天上的星星都照不到的旮旯,更不会发现有一个人站立在礁石上。
在黑暗中,有一个身影向他走去,脚步踉踉跄跄,像是被海风吹得晕头转向。
“查尔斯先生,查尔斯先生,您在哪里?现在是开饭的时间了!”
这是一个非常悦耳的女声,即使是透过呼啸的海风也能让人听见她。站在礁石上的男子转过身,朝声音的发源地走去。
当他走到沙滩上,眼前站着一个十分美丽的女孩。女孩上身微倾,全神贯注地俯视着她眼前的男人,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您还好吗?”
男人点点头,一语不发,若无其事地走过她身边,往营地方向走去。她就这样跟在他后面,就像小鸡跟着老鹰。自从她认识他起,她就从来没见过他笑。即使查尔斯对她收养的小孩子会露出亲切的一面,但那也不同于往常人的快乐的笑,从他身上,蒂法尼亚更多地感受到的是一种机械的冰冷,而不是常人所有的喜怒哀乐,虽然她才认识他没几天,但是她却能轻易感受到眼前这个男子对所有人都不抱有任何情感,就和雪地里的石头一样冷冰冰的。
海风吹得沙地飒飒作响,查尔斯穿着白色的军装走在前面,在沉默中穿行。他素来不常说话,从他记事开始,他就被人称作“哑巴”。这并非是由于他不善于表达,而是因为长年累月的戎马生涯塑造了他追求简洁明快的性格,而之后在王都的日子里,能够把握自己的情绪更是一名政治家的必备的素养。在他十九年的生命中,长年征战与内阁议事相交替,使他在呼吸室内空气的日子里,也常常误以为在骑马或乘船出行,持续不断的斗争已经将他的人格打磨得比雪山上的磐石还坚毅,可他的心里却有一团扑不灭的火。
凭借他的年轻而训练有素的身体,他能连续乘坐一百个小时的马车,从阿尔比昂来到斯堪的纳维亚,在到达时依然精神抖擞,就像绝少有人看过他表露情绪,同样也没有人看过他疲劳或休息;这位当年的哑巴能够马不停蹄地赶到北陆方面军营地,并和当地的官兵一同用早餐,吃的是面包和燕麦粥,然后又立刻命令五个抄写员分别记录他口授的旨意。在当天上午,他告诉北陆方面军的副司令,梅克伦堡大公华伦斯坦准将率领一个军团迅速开往托里斯塔尼亚“稳定当地局势”;而后他又连续给身在托里斯塔尼亚的俾斯麦秘密传达好几道不同的指令,诸如“及时汇报王都的情况”“政令不改,原计划不变”以及“做好接应华伦斯坦的准备”……
在工作时,他总是怀着火一般的热情完成事先构画好的蓝图。埋头伏案工作以后,他会随手在地图上用蘸有红墨水的羽毛笔画上一条直线,然后就光凭他那天赋异禀的方向感纵马狂奔,驻扎在北方的卫戍部队还从来没有看过这般疯狂的情形:他们的元帅,他们的最高指挥官像着了魔一样驱着他的爱马朱庇特(天马)狂飙一百英里,从北陆方面军营地一直骑马踏上斯堪的纳维亚的雪山,然后又在当天下午折返,铂金色的发丝间夹杂着数不清的雪花,但从没有人看过他因此坠马受伤,甚至连被树枝划伤的痕迹也没有留下。
在他于此地逗留期间,士兵们经常看见总司令官身边带着一名精灵族的女子。哈尔凯尼亚的士兵对此深感惊恐,有人为此向总司令官进言,坦言称他和一名精灵女子出游实在过于危险,在哈尔凯尼亚北方还没有多少人胆敢接触精灵。而查尔斯曼先是褒奖了这名士兵敢于谏言的忠诚,然后又呵斥他“这是军事机密”,误以为理会他真意的士兵迅速告退了,蒂法尼亚也突然间得到了士兵的吹捧,而写着“男人都懂”的小纸条也渐渐在北方军中传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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