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获得华伦斯坦率领的军队支持之后,俾斯麦想到了拉·瓦利埃尔公爵,便赶在三级会议召开之前,亲自造访了公爵在托里斯塔尼亚的府邸。
此时,老公爵恰好在首都的教堂里做礼拜,俾斯麦和传统保守的上流社会不同,他从来没有在早晨做礼拜的打算,他认为清晨就应该开始工作,以免将重要的事和繁琐的事一齐推至新的一天。
他在公爵的宅邸门口逗留了一会儿,仆人问他是否要进入会客室等候,但他执意留在门口,从他的轿式马车上下来,关上佩挂执政府图章的黑门命令马夫离开,然后俾斯麦就坐到门外的长椅上等候公爵。
他穿得不多,一件黑色的军服里面照惯例加了一件布衣,这是他常年保持的习惯。现在还是春天,冬天结冰的小溪还未全部融化,但他丝毫不觉得寒冷,每当他看到染白清晨树木的霜冻,他和查尔斯曼在斯堪的纳维亚的往事就会浮现心头。他摸了摸军大衣口袋里的信件,这是他的主君从他们征服了的广袤土地上写的,放在口袋里还能感觉到上面的寒气,过去的艰苦日子穿过这几年的辛苦经历又重新回到他的脑海,他还记得,那时候有不少人在雪山上溃退、逃散,但是万年的冰雪无情地冻去了陷入雪洞里的士兵的双脚,嘎嘣一声,人就变作两半,就这样随着皑皑白雪铺成的滑道滑进深渊……而他们的脚还陷在雪地里,在他肉眼所能看见的地方,小腿上还冒着热气,血糊糊的红是当时他们看过的第三种颜色——除了白雪,就是灰蒙蒙的山脉不断向前延伸,他们永远也看不到何处是尽头。
从哪雪山归来以后,没有哪个冬天他会觉得冷。他经常冬泳,为了时刻保持清醒,甚至每天早晨都用冷水冲刷身体。现在,他的脑子无比灵光,他发现驾驭着龙的车驾停在头顶上方,俾斯麦校对了时间,发现已经过了半个钟头。老公爵显然注意到了坐在长椅上的俾斯麦,他的车驾缓缓降落在他面前,俾斯麦透过车窗注意到公爵的脸色并不友好,这也在他意料之中,他唯一的儿子失去踪迹;而现在又是三级会议召开期间,正在商讨安丽埃塔公主加冕的事情,在失去他儿子这位未婚夫的情况下提出加冕,任谁都能猜到这一定是鸟骨头的诡计,尽管查尔斯曼与他的父亲在政见上多有不和,甚至父子俩还大吵了一架,老公爵骂儿子是“出卖贵族的荣誉”、“丢尽拉·瓦利埃尔家的颜面”,而查尔斯也没有反击,他怒气冲冲地离开家,继续在执政府推行他的改革计划,拟定了不少废除贵族权利的法案甚至编订了一整套民法大全,但是这一切在失去公爵家的支持之后是不可能通过三级会议审议的,挡在查尔斯曼面前的不光是家族的利益和贵族的利益,以枢机卿为代表的保王派也屡次阻挠他的改革。这一切都被俾斯麦看在眼里,而他也是最直接的亲历者,他明白老公爵会以为是他在蛊惑他的儿子,以至于他对贵族的叛逆和对父亲的大逆不道都是出自于俾斯麦一个人的煽动,他也明白老公爵会这样认为不光是由于他私生子的身份,还有俾斯麦他本人也是一名积极的改革派,以推翻旧贵族的某些特权为己任。
俾斯麦朝拉·瓦利埃尔公爵低头行礼,而走下车驾的老公爵也对他微微点头致意。随后就是短暂的沉默,直到俾斯麦从衣袋里掏出查尔斯曼的信件,双手呈到老公爵面前,说:“这是您儿子托我带给您的信。”
拉·瓦利埃尔公爵猛地跳了起来,他很没风度地从俾斯麦手上夺走印着郁金香印章的信件,小心翼翼地捧着它,就像捧着雪花,生怕它被手心里的温度融化似的。老公爵沿着信纸的边缘揭开印泥的封印,从信封里抽出一张写着几行行云流水字迹的信纸。他将信纸展开,用眼睛迅速确认了写信人和收信人的名字,一个是十九年前他为他儿子取得那个,另一个是六十年前他父亲为他取得名字。
他看着儿子熟悉的字迹,双手开始忍不住颤抖,当他读到“父亲大人请保重身体,我很快就会现身”的时候,他已经意识到儿子的安危不成问题,而查尔斯正在策划着什么,他从来不找我商量,从小就是独来独往,全靠他自己……
俾斯麦看着一遍又一遍读着信的拉·瓦利埃尔公爵,他暗自窃喜。这是一个将老公爵重新拉拢到我们这一边的好机会,而现在正是安丽埃塔加冕时期,如果能将加冕期推迟到主君现身,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不管怎样,女王的加冕仪式上一定要有查尔斯曼的位置,而不是让鸟骨头独揽大权。
“公爵殿下,请您听我说几句。”
拉·瓦利埃尔公爵这才把注意力转回到俾斯麦身上,“你说。”
“您的儿子,执政阁下正要赶回王都,参加安丽埃塔公主殿下的加冕仪式,可恐怕阁下他未必能及时赶到,如果您能在三级会议上周旋诸位王公,那么这无疑会给您制造与执政修复关系的机会。”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查尔斯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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