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那样如风般走进了大堂里,一个铁陀螺旋转的声音陡然响起。
大堂服务台一侧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外滩素描。大堂除了服务台外,设有三处贵宾休息处。每一处都有沙发、茶几和餐台,餐台上放着茶壶和茶杯。一个休息处,身穿笔挺西服的董竹,正看着陀螺旋转。一个约莫五十岁年纪的男子向陀螺瞥了一眼,询问服务员云川电影公司怎么走,得到了答案,径直向西走廊拐去。
董竹没在意那个男子,看到梅子青走进来,便从兜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沙漏,放在了茶几上。沙漏里盛放的是白沙,白沙开始哗哗的流下来。
另一个休息处,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正低头看报。报纸遮住了他的脸,听到陀螺转动声时,微微垂下报纸偷看。却不料看到了梅子青,他急忙举起报纸,又遮住了自己的脸,露出左手上一枚雕刻着五线谱的戒指来。
那男子之所以紧张,是因为他是梅子青的同事,确切地说是上级。他叫苏立生,是岩井公馆新闻课长,《新中国报》主编。他来沙逊大厦,是执行任务来的,不想被梅子青撞见,所以等梅子青进了电梯后,他赶紧起身沿着步梯向楼上走去。
这时,陀螺声停了,沙漏里的沙粒哗哗流下。
董竹向苏立生的背影望了一眼,又拿起陀螺旋转。
梅子青到了706室,平少柔已经准备好了。她穿着一件时尚的运动服,又从沙发上拿起一件风衣来。风衣下面,放着一把精致的弓弩。她穿上风衣,看不到里面的运动服。二人非常有默契,也没有交流,直接就行动了。
梅子青疾步走到窗前,将小坤包丢在沙发上,打开小提琴箱,拿出小提琴和隔层来,下面是狙击枪的散部件和一副手套。她先戴上手套,然后开始组装狙击枪。
平少柔从卧室内拿出一捆绳子,将绳子一端系在桌腿上,将另一端系在自己腰间。她从沙发上拿起弓弩,然后踩在桌上,钻出窗外,沿着墙壁向下滑去。
梅子青将狙击枪放在窗沿上,先俯身看了一眼平少柔,然后躬下身来,透过目镜观察滇池路的情景。这时,两个年轻男子走进了滇池路,径直走到一辆轿车前。梅子青看得分明,那两个男子竟是岩井公馆行动课的特务,一个叫李三,一个叫张平。
就在他们的车旁,一片幽暗的地方,也停着一辆轿车。此时,董竹就坐在车里,手里握着枪,正盯着李三和张平。
平少柔下滑迅速,眨眼功夫就到了606室外面。她掏出一把小刀来,悄悄拨开了窗户,从窗缝里看到书桌前坐着一个四五十岁年纪的日本人,正是她的目标山田寿。
那个山田寿穿着中山装,没有一丝胡子,留着寸头,正坐在书桌前吸雪茄。他的脚下,一个木箱子打开着,里面有日式衣服,最上面是两本书《源氏物语》和《平家物语》,旁边是一个日记本。另一张桌上,放着一个皮箱。
山田寿伸手拉亮了台灯,翻开日记本看,从内封皮里滑落一张女人的照片来。照片中,女人的年龄约莫二十五六岁,赫然是年轻时候的平家二小姐平寒雨,背景是一片繁花盛开的樱花丛。日记本的扉页上写着“湫漻寂寞,为天下枭”。
山田寿拿起照片来,叹了口气:“湫漻寂寞,一个字,冷!”
山田寿看着照片,叹了口气,掏出火机点了照片,烧了一半,忽觉于心不忍,连忙吹灭了,那女子的脸烧没了。他举起手中雪茄,将日记本上“为天下枭”四个字烫了去,烫了个窟窿,只剩下“湫漻寂寞”四个字。 w.ukanshum
“哗啦”一声,一枝弓弩穿透玻璃,直接射到山田寿的太阳穴上。
平少柔举着弓弩,看见山田寿倒了下去,脸上升起一抹得意的笑容来。
这时,那个叫张平的特务突然看到了沙逊大厦墙面上的平少柔,急忙拍了一下正在开车门的李三。
“啪啪”两枪,两颗子弹分别击中李三和张平的眉心。张平摔倒在地上。李三倒在车门旁。正是梅子青开的枪。
平少柔听到枪声,转身向后街看了一眼,疾速滑了下去。
梅子青举起狙击枪,向滇池路扫视。
平少柔滑落到地面上,迅速向董竹的车子跑去。董竹启动车子,等平少柔上了车,便疾速驶离滇池路。
706室内,梅子青抽回狙击枪,拆卸后放进小手提琴箱里,盖上暗格。然后走到厕所里,脱掉手套,丢入马桶里冲走。
等一切迹象抹去了,梅子青扫视了房间一眼,觉得安全妥帖了,便到007号线指定的位置取回了情报。情报放在一个精致的小香包里,她坐在桌前,拉亮了台灯,从中掏出一张折叠的白纸来。她将白纸铺在桌面上,从小坤包里掏出一瓶指甲油和一个描眉刷。那瓶指甲油其实是显影液,她将显影液倒在描眉刷上,用描眉刷轻刷白纸,片刻显出三行字来——
确认白沙同志牺牲
岩井公馆青花接替白沙
参与007号线工作
梅子青拿着显影液的手,停顿在半空中,眼泪像瀑布似的流了下来,突然身子一晃,一头栽在了书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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