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春的父亲是一个教初中的音乐教师,居住在学校分的一个小屋中,休息的时候就从早到晚晃动着长而蓬乱的头发无休止地拉着他的手风琴,吵得四邻不安,否则就是喝醉了酒引吭高歌或愤懑地摔酒杯“骂”领导、“骂”社会。闫春就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并形成了现在孤傲而独特的个性。虽然父亲希望把自己的怀才不遇的情绪渲泻给自己的儿子,以使闫春在音乐方面超过他,并出人头地,但父亲对他的严厉使他无法忍受,因此他失去了对音乐的兴趣,转而对绘画产生了浓郁的兴趣,父亲没办法,只能把跟他学习了几年音乐的儿子,送到了一个绘画的朋友那里去学习,那时闫春已经十三岁了。他在老师的指点下进行了系统地绘画基础训练。而学习绘画所需的巨大开销逼迫着他的母亲去市场卖布挣的钱来得维持。可家里四口人挤在一个炕上生活的环境对于长大了的闫春来说痛苦异常,他需要自己的空间和私密,与父亲分开住的想法几乎在初中时就有了,而今都考过一次大学落榜了,他把落榜的原因归结到是自己没有一个自己的画室上,所以就和父亲商量在自家的小院里盖一所小屋,当然父亲虽然也希望如此,可钱成了他们的最大障碍,这时闫春正好又来到姚岗他们高二来复习,而他们又成了好朋友,此想法一说,早就跟闫春考过大学的陈起显出了极大的热情,姚岗也就参与其中,他们在一起商量省钱的办法,于是,他们捡砖头,姚岗还从经营水泥建材的舅舅那里要了几袋水泥和白灰,闫春的父亲一看儿子的同学都如此帮忙也就积极起来,也借了一些钱,这就样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一个临时的艺术殿堂在闫春家老屋前挺立了起来。
自从拥有了自己的画室后,闫春心理就常常发狠一定要画出点名堂,否则太对不起母亲和朋友了,而对于父亲他却有要为其正名的渴望,因为他知道父亲曾是一位有名的才子,而且是省城师范名校毕业的,无论音乐绘画都样样精通,但现在是学生考大学疯长的年代,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分分,学生的命根,是系在每一个考大学头上的一顶顶桂冠或一把把利剑。在这样一个小县城里又有几个人愿意去学习绘画和音乐呢,所以他父亲的音乐课在学校里就显得无足轻重了,远比不上英语、数学、语文等教文化课的老师更受人尊敬,所以他的父亲才变得如此可怜。他发恨,一定要考入北京,一定要画出点名堂,用绘画改变自己的命运及为父亲从事的艺术教育正名,因为在他的心中,艺术是永恒的,但他的文化课底子真的是太薄了,所以补习文化课就成了他的当务之急。
站在闫春家门外的姚岗突然感到脚底好像被蒸熟一样,热得难受,他这才意识到六月如火的骄阳已经挂在了他的头顶,正犹豫进门还是要离开的时候,院门一下子开了,只见闫春的妈妈推着装得像小山一样高的布匹三轮车从小院里出来。姚岗忙上去帮忙,闫春的母亲已经习惯了姚岗的突然造访,吃力地推着车,笑吟吟地问姚岗,“你看你们昨天喝的那样,晚上小春回家后哭得那个伤心哪,说我们怎么白养了他,他怎么对不起我们一大堆酒话。听说你们还把小燕的姐姐给救了,真做了一件好事,那姑娘真是想不开,你看你们这些有学问的人反倒糊涂了,有什么能比命更重要呀,考不上也用不着自杀呀?他妹妹就非常实际,自己开发廊,钱还不少挣,一门手艺就能养活一家人,考大学不也是要学一门手艺吗?用得着自杀吗?你们这些孩子真不懂父母的心呀!”闫春的母亲在姚岗的帮助下已经把三轮车从胡同里推到了大道上了。当姚岗重新来到闫春的画室时,闫春已经站在门口面有愧色地看着姚岗,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目光黯然地说:“我都给忘记了,我弟弟昨晚就去她女朋友那里了,要不都是他跟我妈一起推车去市场,你昨晚喝得怎么样?”
进了闫春的画室,姚岗就问:“听说你昨晚哭了,是不是还想着去北京的事呢?考不上明年再考吧!不就是文化课的分数不够吗?再说你们那点分还不好补?”“别提了,就是文化课分够,我也考不上。”“那是怎么回事?”“本来我们这个专业在全国招收20人,初试就有200多人,我的成绩在后80人里,而且还有很多并列的,我这次绘画考得也不好。前年考的时候我是文化课不如人家,专业我是过了,今年一下来这么多人,我的专业也过不去了,再说我的文化课本来就差,怎么能上去,我也算初试未过,只不过跟大家考一把当作对自己文化课学习成果的摸底,从分数上看,明年我只要绘画过了,文化课肯定就没有多大问题了。”“那你报考别的画院不就得了吗?反正是上大学,上去就是好汉,管他什么学校?”“我当时也这么想,原来跟我学画的一个女生今年考上鲁迅美院了,要考鲁美我今年也能考上,但一想如果真跟自己的学生报一个院校是不是让那女孩笑话,所以我还是要考央美。”“你虚荣了吧,老师就不能跟学生同上一个学校,哪有这个道理,你是心中有底,所以艺高人胆大,非中央美术学院不去了,佩服,我真的算完了,不知前途在哪?复习吗,也不能保证明年一定考上,而且费用太高,昨天听你们那么一说,是我父亲一年的工资,我要复习我家不得喝西北风,但不复习又学点什么手艺呢?真是犯愁!”“我也一样,绘画我是不能扔,只能考,但钱从哪里来呢?”姚岗把自己从父亲那里偷来的烟递给了闫春,闫春坐在自己的画架前眯着眼睛吸着烟,两人长时间地沉默,只顾各自吸烟,姚岗有些烦闷,就随口对闫春说:“要是老陈在就好了,免得我们都这样无聊。”闫春无奈地问姚岗:“你知道老陈为什么经常来我这里来吗?”看着闫春那双深邃的小眼睛,w.knshom 姚岗疑惑地说:“他不就是喜欢跟人瞎聊才来这儿的吗?”“是这样吗,前年我们考学的时候,他从理科班转到我们文科班,有意跟我接触是因为他认为我们绘画专业文化课分数低,他也想学画画,也好考上一个学校,以为画画是非常简单的事,他就经常来这里跟我学,结果他画上才知道绘画要想考上没有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功底那也是白搭。跟我学的时候我就跟他说了他没有这个恒心,不仅是钱,而且还要有悟性,他本以为一年就能学的不错,结果画来画去,材料钱没少花,可绘画水平却没有提高,他也就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那块料,也就有意放弃了,那时今年考上‘鲁美’的女学生也跟我学,他可能是看上人家了,没事就跟人家套近乎,不学绘画也借引子来这里,所以他也不算是学习用功的人,考不上纯属正常。”“原来如此,他想追的人还真不少呀!我那时就想他的家庭条件,父母供他考学那么不容易,还不好好地学,一天到晚的神吹胡侃,闹了半天他还算很有心计。”闫春只是苦笑了一下,又吸了一支烟,姚岗问:“那个考上鲁迅美院的女孩不是跟你学的很好吗,他怎么不行。”“姚岗看着满面愁容的闫春问,闫春站起来说:“人家也学了几年,是上我这里来提高自己的,因为她今年是第一次考院校,问一些专业考试的细节。”一片阴云好像略过了闫春的脸上,姚岗原本就郁闷的心情见闫春如此的表情,心里也一下子变得堵得慌,苦笑着向闫春建议还是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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