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六点多钟,已经干了两个小时活的姚岗,正端着脸盆往饭堂走准备吃早饭,忽然看见一辆吉普车停在了学校的大门洞里。姚岗冲着拿牙具正要去小溪边的郑东喊:“郑东,机会来了。”“郑东回头就看见山花领着两个中年男人从门洞里走了出来,其中一个是这个小学的校长,另一个则不认识。郑东忙扯住姚岗迎着他们走过来,冲着走过来的山花立刻挤出了几分笑。山花则避开了郑东说:“我不找你找他。”她把目光落在了姚岗身上。那个陌生的男人很严肃地问:“你就是张彬的同学?”“是,叔,我是张彬的同学。”“他是张彬的爸爸。”校长赶忙插话,“我们的场长,你们得把活干好,知道不?”“先不说这个。”场长很严厉地对校长说,然后又严肃地问姚岗,“我听山花说张彬在请你吃饭时说要去海林打什么人,有这种事吗?”姚岗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场长见姚岗迷惑的样子又问:“张彬在学校处了个对象你知道吗?”“这个……我好像知道一些,我们那天喝酒,他说他的对象不理他,是因为那女生好像又喜欢上别人了,但他那天没说他要去打架呀。”“没打架,他都把人家给打进医院了,派出所都把他给扣起来了,可能要送看守所,我来这儿找你是想让你跟我走一趟,看一看那个被打的同学,让我给你们同学家人赔个不是,你领我去,你们是同学,好沟通,住院等所有费用我拿,只要他们家人不告张彬就行,什么事也不至于把我儿子给关起来呀,你跟我去,行不行,就算叔求你了。”郑东推了一把姚岗,姚岗知道这是让他去的意思,姚岗说:“我也不知道我能做什么,如果真需要我的话,就是为了张彬我也得去,走吧!。”“好,咱们车上谈,山花,你回去跟你妈说一声,应该没什么事,好,我们走了。”于是姚岗跟校长一起钻进了车里。
在车上,姚岗知道张彬的爸爸接到了张彬他妈打来了电话,张彬找了几个社会上的小混混,带了小砍刀和小木棒,在学校下晚自习时,把正要送李娜回家的宋佳截住,由于宋佳和张彬原来都是好朋友,张彬并没有露面,结果宋佳反抗被张彬带来的那几个人连砍带打地给放倒在大马路上,李娜跟学校门卫报了案,并用学校电话找到她公安局的爸爸,要求一定要把那些小流氓抓住,宋佳被送进医院治疗,连夜那几个混混就被公安抓住了,并把张彬给供出,张彬因而也被抓了。姚岗此行的任务是说服宋佳及其父母不要追究张彬他们的刑事责任,最好私下解决,因为张彬家要拿钱保人。在车上,姚岗安慰张彬的父亲,说不应该有什么事,学生打仗斗殴的事不至于把同学给蹲起来,他还没看见过哪个学生因为打仗就蹲起来的呢。张彬他爸说那是不严重,但愿这次也不严重。
汽车直接到了张彬他妈说的那家医院的门口,张彬的父亲买了一些水果及补养品让姚岗提着,一起进入了医院,林场的小学校长与司机待他们下车,就一同去看守所探风,打听张彬的下落了。虽然张彬的父亲跟姚岗一起进去,可场长还是让姚岗自己先进去,待姚岗跟宋佳家人说明来意后,再介绍场长。姚岗明白张彬他爸的意思后,就提着东西,打听好宋佳所住的病房,在病房的门外深呼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推开了房门。
显然这是一个高级病房,只有两张床,姚岗一眼就认出躺在里面床的宋佳来,虽然宋佳一只眼青肿着只露出一条缝,但另一只眼睛还是很有神的样子,瘦小的身体蜷曲着,显得床特别大,半卧在雪白的被子上,一只手拿着书与另一只眼睛形成一条直线,姚岗的到来显然使宋佳很惊讶,张着嘴很费劲地说了声,“姚岗,你怎么来了。”姚岗这才注意到宋佳的嘴唇比原来厚了,其实也肿着呢。宋佳把手里的东西轻轻地放在了宋佳的桌头柜上,笑着问:“我来不行呀!听说老兄摔了一跤,特意来看一看,以示慰问。”“你消息真灵通呀,是不是你爸告诉你的。”宋佳也很吃力地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芒。“怎么是我爸告诉我的,我是从别人那里听说的。”“你爸不是卫生局的一个局长吗?跟我爸他们经常在一起开会,文教卫生不是一个口吗,别人不知道你底细我还是知道的。”宋佳满自豪地说。“别瞎说,我爸那只是挂个名,可不是什么真局长。你伤得怎么样?”“你看呢?”宋佳反问,一脸地狡黠。“我看不严重,不会耽误你考学的,距离考学还有十几天,我看你时间抓得还够紧。”姚岗最不愿意见这些初试上去的同学,因为他感到自卑,但今天见到宋佳,他知道原来的想法是错误的,自己不仅没有自卑,而且觉得还很自豪,他心理能如此自然地面对宋佳,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算严重,就是生气,你猜打我的人是谁?”“谁?你肯定得罪人了。”“猜不到吧,是张彬,也不知他跟我生的那门子邪气。”宋佳说这话时,眼睛就不看姚岗了。姚岗看到宋佳如是说心想,你是罪有应得,活该,还不是为了李娜,但话到嘴边又噎了回去,装作吃惊的样子说:“你是不是搞错了,你们都是班干部,关系一直非常好,他怎么会打你呢?”宋佳没有出声只是不自然地翻了下书,说:“我他妈地让他吃不了兜子走,我爸说肯定不会轻饶了他们。”“何必呢,都是同学,将来走向社会低头不见抬头见,谁求不到谁,再说也没把你怎么样,我看就此罢手吧,山不转水还转呢。你还得考学,大学要紧,跟他制气有用吗?多耽误精力。”“其实真的没什么大用,不过张彬也太生性了,竟敢找人打我,真气人。”姚岗见宋佳气有些消了,趁机说:“别生气了,还是抓紧复习吧,你猜这些水果还有罐头是谁送的?”宋佳疑惑地问:“谁送的?”“张彬他爸,他爸让我来劝一劝你,还是不要追究张彬的刑事责任了,再说也不够判的,按周岁算他还未满十八岁,所以他爸的意思是要多少钱他给拿,反正他家有钱,你们要是闹得两败俱伤的话,对谁也不好。”“什么两败俱伤?是他打得我,我并没有惹他。”宋佳突然又气愤起来,近乎要发脾气了。姚岗只是静静地看着宋佳,也不再说什么。宋佳看姚岗如此态度,语气缓和了下来,淡淡一笑说:“你是来做说客的,其实也都是为我好,也对,还是考学要紧,看一看我爸他们是什么态度吧!张彬认为是我夺了李娜,其实李娜跟我根本就没有那么一回事,将来你应该是最清楚的,她喜欢不喜欢谁她知道,张彬就是太痴情了,姚岗我还是挺佩服你的,我看你活得最潇洒,你是不是也想再复习一年。”宋佳突然转变了谈话的方向,问起姚岗的事来。姚岗双手抹了一下脸,淡淡地说:“不知道,复习我感觉也考不上,到时候再说吧。”一阵的沉默后,宋佳很关心地对姚岗说:“明年初试你应当让你爸找找人,还是有希望的,等复试就是最较真的了,但最起码能给你一个机会呀。”“谢谢你的提醒,今天我还带一个人来,他要见你,我想你们谈得来。”说着就起身来到门外,对站在门外偷听谈话的张彬他爸小声地说:“叔,你也都听到了,我看这事有门,你自己进去说吧,他的家长都不在,我回家了,明天我在这个地方等你,咱们再联系。”“谢谢你了,我都听到了,你说的对,他考学要紧,但你还得帮我引见一下,我要是这样进去太唐突了,宋佳也接受不了。然后你再回家,行吗?”场长边说边掏出兜里的一摞钱攥在手里,目光中带着恳切。“那是当然,我就直接介绍你是张彬的父亲可以吧!”“好,也只能这么说,那咱们就进去吧。”姚岗再次推门进屋,宋佳又一次吃惊地看着他。“你不是刚才说我是做说客的吗?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张彬的父亲,特意让我来看你的,有事你们谈,好好养病,没有什么大不了的,w.ukash.我就不影响你休息了。”姚岗说着就把紧跟在他身后的场长给让了出来,转身就出门了。
出门后,姚岗狠狠地吐了一口长气,心想这出戏可算演完了,至于结果已经不重要了,他一路小跑地出了医院的大门,他太想回家了,汽车进海林市的时候他就迫不及待地想回家看一看妈妈了,虽然手里什么也没有拿,兜里没有一分钱,可他还是那么渴望,知道妈妈不会责备他什么,可他刚上大路正要一路小跑回家时,却见穿着一套白裙子的李娜正慢悠悠地向医院这里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圆筒的饭盒,身旁还有一个打扮入时的中年妇女,比她矮了一截,脚步似乎比李娜快些。姚岗的心不知为什么突然紧缩了一下,但很快地又平静下来,他知道他应当正视现实,他放慢了脚步,很自然地往前走,与李娜擦肩而过,李娜竟没有注意到他,但姚岗从李娜的神情可以清楚地看出,她情绪是非常之沮丧,好像丢了魂般脚步机械地在跟着那个中年妇女走,姚岗心里又一阵难过,想:李娜,你快乐吗,你怎么一点也不高兴呢?
姚岗的脚步也变得沉重起来,回到家里时,正吃中饭的母亲吃惊地看着他,心疼地说:“我的儿呀,你黑得妈妈都认不出你了,头发这么长,可别去再瞎折腾了,钱,妈这儿有。”“妈,你还好吧。……”姚岗再也说不出话来,喉咙被自动地塞住了,眼泪却喷涌而出,妈妈催促姚岗赶快去洗一把脸,并且告诉姚岗闫春来过好几趟了,说他想卖画的事,还在公共汽车站附近租了个小屋,说你回来赶快去他那里,他找你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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