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阮阿青和莫二爷坦白之后,和阮家就出现了一层淡淡的隔阂。其实也好说,莫二爷这个当家人,打算让阮阿青代嫁的如意算盘终究还是敲不起来。如果阮阿青愿意代嫁,也是因果相尝,再无任何关系。阮阿青和他坦白之后,自然也就知道阮阿青是重伤在身,能够多一些安稳就不愿意再旁生枝节。
阮阿青乐得看莫二爷的苦闷,也怕再打翻了醋坛子,就只和秀儿,莫二娘交好。有了隔阂,其实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阮阿青还是刺绣半个时辰,疗伤半个时辰,只要顺当,她也不会再寻它法。
“阮姑娘,如果可以,还是希望能拖几天。我莫家也不希望最近有什么麻烦。”莫二淡淡的道。
“莫二爷有什么打算。”阮阿青不知道这莫二爷为什么又找她来。
“平民百姓,只要有个安稳的日子就成。”莫二爷有了打算。
“山东还是江南。”
“哪里都成,也许走不远。”
“江南河北,孙姓的人都不少。走的路越多,碰到姓孙的人越多。”
“能避开一时是一时。”莫二爷道。
“莫二爷,看来你还是不明白。”阮阿青道,“既然你约我来见,我就与你道个明白。贫穷人家,嫁人做妾,虽然有卖女之嫌,但其实也是一条不错的出路。皇帝嫁女,也是下嫁。如果要和亲,跟平常女儿家做妾没有什么两样。王公大臣,朱门富户,都是如此。哪个人家没有一两个远门的亲戚,没有一两个庶出的妾室。我出身高贵,可是追究起来,还是个外室。莫二爷可懂了。”阮阿青一口气道。
“我送男娃去做伙计,就没有不舍得女娃去做妾。只是朱门大户,没有玲珑心思,就要被人吃了。我这女娃儿偏是个眼高手低的。
“大户人家的贵妾,只要家门不落,没有争大妇的心思,大部分还是能够安稳一生的。不然哪里有许多远门的亲戚去攀附大户的。不是你女儿攀不上,是你莫二爷攀不上。”阮阿青后退了两步,慢慢的道。
“是这个道理,只是这话听着有些伤人。”莫二叹口气。
阮阿青见莫二叹气,又后退了些。
“你这姑娘真是小心。”
“莫二爷出手果断,不知道那句话就会伤了二爷,我阿青这时间耽搁不起。”阿青说着,又退了一步。
“莫要再退了。”
“好。”阿青不再后退,“莫二爷始终忘了一件事情。你家婆娘也是你家夫人,可是你家夫人在你心里不是你家婆娘。”
“阮姑娘果然句句伤人。”
“我要不要再退一步。”
“不用,我莫二还撑得住。我只是忘了,跟夫人相似的人儿,果然都不是好相与的。”莫二长呼出一口气,坐了下来。
“其实接下来就好说了。莫家秀儿像莫二娘,像莫二爷,可是不像莫二爷你家夫人。我记得说过不是孙少爷勾引的秀儿,同样,不是你家夫人勾引的你莫二爷。”
“你混蛋,不能侮辱我家夫人。”莫二气的直接跳了起来。
“莫二爷为什么要生气,之前可是承认过的。”阮阿青道,“何况,我还没说不是你家爷勾引的莫二娘。”
“自然都是我们下人的不是。”莫二爷重新缓缓坐下。
“秀儿要跟我学姑苏刺绣,我没有教。”
“多谢阮姑娘体谅。”
“敢问莫二爷,为什么老爷喜欢丫鬟是天经地义。而夫人喜欢下人,莫二爷就会急的要跳起来杀人。”
“可是秀儿不是丫鬟。”
“从孙家送礼后,秀儿还是想跟我姑苏刺绣,你家夫人也让我多教些。”
“你。唉。”莫二爷终究没有再跳起来。
“秀儿体态行走很像莫二娘,可是那一口不甘心的气,却在心里。不知道这一口不甘心学得像谁。”
“可是如果我莫家躲开孙家,再也见不到孙少爷,不也可以吗?”
阮阿青也学着莫二爷叹口气,“没有孙少爷,还有郑少爷。二百两银子,衣食无忧可以,想丫鬟仆役都有,钱不够。一个伶俐一点的丫鬟,怎么也要十两银子,更不要说吃穿用度。”
“你是从何得知。”莫二爷却是真的有些怒了。
“你家为什么要喂病人肉汤。”
“那是从山里猎出来的。”
“那你见过病人不吃肉汤,就只喂菜汤的么。”
“我家穷。”
“秀儿很羡慕我的那支金钗是金子的。我在莫家第一次吃肉,配的是山中奇珍。不知道莫二爷怎么舍得吃。”
“阮姑娘吃肉,没有喝粥素雅,却还记得肉汤中的东西。”
“莫二爷果然认识。”
“卖贱了不值钱,卖贵了徒惹祸端。阮姑娘不也一直在绣姑苏刺绣么。”
“莫二爷吃惯了肉,平时还是换些米面的好。纵然不好吃,也便宜些。被误会从北方来,这祸患就惹大了。”
“阮姑娘要往北方去?”
“阿秀知道么?”
“不知道。”
“一辈子都不要让她知道。我既不关心北方,也不关心南方,只是现在是从南方来,要往北方去。”
“阮姑娘聪慧异常,莫二受教了。”
“宁笑世人愚,莫惹世人笑。我琢磨着,与其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不如恩将仇报更爽利些。”
“如何恩将仇报?”
“你莫二爷,是救了个报恩的人更让人感激,还是救了个大魔头更让人害怕。”
“阮姑娘,伤好了?”
“今天动武,不利于养伤。”
“孙少爷迎亲的日子也快到了。”
“刚好,那日不是我送莫二爷,而是莫二爷送我远行。”
“你要如何做?”
“我要抢亲。”阮阿青飘然而去。“替我买一身大红袍子来。”
阮阿青并没有悄然远走,而是转了个弯,悄然缀着莫二。如今她伤势大好,可不想被蒙汗药给蒙翻了。追踪到镇里,待得莫二爷拿了一匹红绸来,返回下里来,才悄然急速回去。
“阿青,你要代我出嫁么。”秀儿看到阮阿青,急忙跑出来问。
阮阿青边往院子里走,边说,“怎么秀儿舍不得了,如果你不愿意,我今夜就走。孙家可是良田千亩,丫鬟成群,绫罗绸缎用之不尽。”调笑着已经红了脸的秀儿。
“阿青姐,你就不要笑我了。阿娘已经和我商量好了,不找大户人家,但是一定是选我看上眼的人来选。”秀儿腼腆着说。
“好,我阮阿青就代秀儿出嫁。”
“阿青姐不是说要做夫人么,见过孙老爷了。”秀儿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
“没有,不过到时你自然回明白。不信我,还不信你阿大阿娘么。”
“阿大阿娘肯定是信的,阿青姐也肯定是为我好的。”秀儿边说着坐下来,织着绣品,“就怕我阿大阿娘委屈了阿青姐。”
“你阿大阿娘救了我,我自然是要报恩的。”阿青笑了笑,也坐下来织绣品。然后也不再说话,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隔了三日,天还未亮,莫二家都热闹了起来,自然是孙家来迎娶姑娘来了。小寨无大事,所以娃子早早的就窜来窜去,老头老太太也远远的三五一群,或褒或贬,或羡或慕,不疼不痒的聊着家长里短。自然无论莫家风评如何,被孙家看上了之后的莫家,也就成了不能得罪的人家。有几个婆子或真或假的说有几个远亲,说着如果嫁入莫家就吃穿不愁的闲话。
远远的看到有十几枝火把逶迤而来,顿时人群里传来一阵阵呼啸,所有的声音都放大了。然后随着灯火的靠近,又见见安静了下来。
“新娘子何在,速速起行。”前面的几个汉子,看到人群,吆喝道。
村里人见状,却无一个应声。
当两群人靠近后,其中一个人群里却自动分成两排。此时无声胜有声。那些汉子也不再呼喝,就穿梭了过去,两旁的人远远的尾随着。村庄不大,可是却不能无故乱闯。
“莫家何在?”汉子里有一个不耐的喊道。周围恍恍惚惚,还是没有人出来应和。这些来迎亲的男人嘀咕了几句。走出了一个像管事的模样的人,“孙家迎亲,撒喜钱了啊。”然后远远的洒出一把铜钱来,跟着的三四个汉子也向四周的空地上洒出了一把铜钱。几个调皮的娃子,不受约束摸着过去取找铜钱。
管事向前走了一段,“孙家迎亲,撒喜钱了啊。”三四个汉子,每个人都洒出了一把铜钱,远远的抛的到处都是。又一些娃子半大小子终于忍不住去抢那些喜钱,几个贪财的汉子夫人也悄悄的捡起来几枚铜钱。两群人群终于合到一起,周围那些僵硬的气氛也渐渐缓和起来。
“孙家迎亲,撒喜钱了啊。”几个汉子再次洒出一把铜钱,这次因为没有空地只能撒到人群的缝隙里。“哇,”一个半大娃子哭了起来。管事的笑着走向前,“小娃子,你哭啥子?钱被抢了,我多给你两枚。”小娃子握着铜钱,“我去捡铜钱,刚有人撞我,是李二狗,还抢我的钱。”
“李二狗,咱不管他。我再给你几枚。我们是娶媳妇的,莫家的秀儿住在哪边?”管事取出一把铜钱,把娃子的手里塞的满满的。
“在那边。”娃子伸手一指,也看不清楚是那边。“这位爷,莫秀儿家就在那边,我带爷过去。”
管事的见娃子主动把手里的大把铜钱放入汉子的手中,“那就多谢。”人群前行了一路,“我们就不过去了。”“好,多谢相亲们了。迎亲。”十几个人顿时就把人群分了开,在灯火还暗的莫家门前站住。
“莫家秀儿何在,速速起行了。”房间里“啊呀”一阵响声,然后又静了下来。你们两个开门,进去。两个汉子交接了火把,上前开门。只听“哎呀”两声,两个汉子跳起来,“谁拿东西扔我。”
围观的人顿时散的远远的,那些半大小子媳妇都不见了。
“一起进去。”一个汉子呼喝一声,十几号人,把篱笆一踹,所有人都进了院子。中间夹杂着“哎呀”呼喝声音。“迎亲,是来抢亲的吧。哪有深更半夜的来娶亲的。”一个声音飘飘渺渺的道。
有几个汉子被偷袭的东西砸到,慌乱中丢了火把。有两个听着声音,就把火把丢了出去,还有两个后边的远远的又挑出了院子。有两个鲁莽的和几个慌了神的舞着火把把柴门直接撞断了进了屋子,火把乱舞。
“哼,也不怕烧了人家房子。”依旧是飘飘的声音,然后就听得几声重击掺杂着惨叫的声韵,几个进了屋子的人都被丢了出去。紧跟着掉房间里的几个火把,也被丢出了屋子。落在了刚丢出屋子和还留在院子里的人身上。“跑”“撤”几个机灵的急忙喊道,又是几声啊呀之声,是那几个出声的。
随着院子里的人跑出去,那些落在院子里火把,也紧跟着人群被丢出了院子。刚跑出的人躲着还燃烧的火把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更有几个不小心发觉烧着衣服的急忙扑灭火。
然而随着暗下来的院子,似乎也静了下来,只是房间里隐约有一阵低低的哭泣声。“阁下什么人,为何要藏头露尾。”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烧人家房子?”
“我们是来迎亲的,村里人都看着的,什么时候要烧房子。”
“刚刚是谁踹了人家院墙?刚刚是谁踹了人家房门?刚刚是谁把火把乱丢人家房子里?要不是我,这房子都被你们点着了。”
“刚才要不是阁下偷袭,我们怎么又会乱丢火把。如果点着了房子,我们也不是故意的。”
“还敢狡辩。”只听得啊呀一声,那说话的汉子已经捂着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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