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洛克,你知道吗?神与神之间,并非和睦友爱的。”
周围已经打成了一锅粥。进入狂暴状态的亚阿诺,带着留守营地的业火之子的骨干,对上了扎嘎拉、撒纳古等兽人的精锐。三个兽人氏族的奥格,与成百上千的蛮人,用拳头和脚踢互殴。双方不多时就打得热血上头,随手拿起旁边可以当武器的东西把斗殴升了一个级。不是有人喷着血,大声惨叫着被丢出战群。一些蛮人的女人和孩子尖叫哭泣,活像是龙神和至高神降临的末日之战的场景。
都这时候了,卡尔森还有兴趣对手下兼弟子说教。
“尊者,我听您说过火焰与光对立的教义。”柯洛克尽力保持语气平静地回答。“火焰带来光明和温暖,而光就只是光,高高在上而毫无裨益。”
“不,我不是指火龙神和至高神。”顿了顿,他才继续解释道:“古拉噶惹怒亚阿诺,用的是水龙神的窒息术。亚阿诺消除窒息的影响,用的是火龙神的狂暴术。水和火,天然就是两种对立的元素,因而有此结果。而所谓魔法,无过于神用于影响物质界的一种工具。”
龙神系内部的矛盾?火龙神对上水龙神?柯洛克有点迷糊了,或者不敢相信。
大祭司见状,轻轻摇头。
柯洛克惭愧的低下了视线。“请恕......弟子愚钝。”
“你呢?”大祭司问另一边的娜尔。
火舞者迟疑着说:“我不懂那么多。但我知道,尊者所说的,必然是对的。”
大祭司对这带着恭维的回答不置可否,而是展开了另一端说教。
“水晶龙神创造了这个世界。然后她转身离去,只留下她的光辉和折影。”这是创世史常用的开头。除了创世者的形象有所差异外,由一名至高无上的神袛创造世界是公认的原则。
“辉与影,是最初的龙神。初生的两个龙神为争夺这个世界的主导权而对立。为了增加各自的影响,他们重新塑造了世界。龙的战场上,平坦无垠的大地上冒起了山峦,或崩裂成地陷峡谷。元素,被从岩石深处榨取出来,锻造成龙神的武器。那些轻的飘入空中,重的隐入地脉,水和盐灌满了海洋,树木和杂草到处蔓延。龙的战斗如此激烈,他们滴落的血珠中孕育出了灵魂,成千上万种动物开始繁衍生长。”
这是第二段?对立和战斗促生了万物,一种从未听说过的理论。在一般的描述中,包括人类在内,世界万物不都是创世神的杰作,且万世不移的吗?不过细细想来,一生二似乎是另一个必然,否则无法解释世界存在的矛盾性——善和恶、生和死,希望和绝望......诸如此类。
柯洛克和娜尔,乃至周围的业火之众,都是目光迷离地沉浸在思索之中,似乎完全忘了自己还身处一片战场。
大祭司继续着布道。
“辉和影的交替,带动了光明和黑暗,生育和死亡。当世界再次变迁,两者已彻底融合到世界的本质中再无法辨识。然世不可无神,于是,新的龙神诞生了。水、火、土三位元素龙神,以及僭称至高神的光之龙,隐没了踪迹的暗之龙。新生的龙神既是世界存续的支柱,又继承了延续至今的战斗。信仰,成了判定胜负的标尺。因而,此世没有兽人、蛮人,没有精灵、矮人,没有异族,唯有灵魂。尔归于何?”
余韵尚在众人耳边回荡,冲天的惨叫声骤然响起。一伙兽人动用了斗殴不会使用的战技,将拦路的蛮人勇士杀戮殆尽。眨眼间,满手满嘴是血的撒纳古已是突破防线,朝着大祭司等人奔驰而来。他的身后,是三名狼牙族的精英勇士。
“糟糕!”
亚阿诺虽然狂暴状态,其实还保持了一丝心智。见此情景,他就要赶回来援手。但冰斧族的扎嘎拉哪里会让他那么容易地脱离,不依不饶地与他缠斗在一起。硬肩族的古拉噶,也不断地用萨满魔法加以干扰。
三名叛乱的兽人首领等待的就是这个机会。人数上,他们的确并不占优。除了他们自己的氏族外,其他兽人未必都接受领导。蛮人则因为种族差异,天然地不情愿站在兽人的一边。所以只有出其不意地发动,控制住业火之子的骨干分子,才能真正夺取北地大军的指挥权。要达到这个目的,包括亚阿诺在内战斗力较强的份子,需要优先排除在外。出手攻击卡尔森的,是意志坚强、手段毒辣的狼牙族长。只有他的速度和杀伤力,才有可能极短时间内挟持或者解决掉作为业火之子的主心骨的大祭司。至于之前的叫嚣和蛊惑,不过是迷惑对方的一种手段。为此,聚集来闹事的兽人甚至没有穿戴战斗装备。
两名前去阻挡的火舞祭司,几乎接敌的一瞬间就被撒纳古手上的钢爪割喉而死。其他兽人没有全副武装,不等于主攻手的他不用趁手的武器。本用于副手的短刃钢爪,铁底带刃的靴子,还有氏族标志的锥形牙套,足够让他在人群中制造一波血腥屠杀。
惊醒过来的冰钓柯洛克,用随身的匕首与撒纳古交战,却被他轻易躲过。一名狼牙族的勇士接过了与这名焰祭司对峙的任务。柯洛克的优势是可以借助魔法,但身材和体能上的差距,让他无法短期内摆脱这名兽人。
“爆!”——身为最后屏障的火舞祭司娜尔接受了两名同僚的教训,选择用远程魔法对付袭来的兽人。撒纳古两手护住面孔,硬是闯过了这团火焰魔法。狼牙族不仅有兽人的体格,还训练出北地雪狼的敏捷和凶残。挥动双臂甩开余焰,他便身形合一地再次加速,锋利的钢爪一往直前地刺了出去。
娜尔咬了咬牙,决定以身做盾替大祭司挡下这一击。身后,一只有力的手搭在她肩膀上,将她推离必死的境地。兽人的双爪毫无阻挡地透入,前方,就是面色平静的大祭司。撒纳古并未迟疑,保持合身而上的姿势,一副即使将要挟持的对象开膛破肚也再所不惜的样子。的确,老萨满古拉噶说过,一个在兽人控制下活着的考尔比-卡尔森,能够帮助他们顺利的裹挟北地的蛮人。但是......还有什么能比干掉一个教首更让人兴奋的!?业火之子的大祭司,可是让成千上万的蛮人、奥格拜服在面前的大角色呢。沸腾的血液,侵蚀了兽人的思维能力。满嘴飞沫的撒纳古,没有注意到卡尔森的眼中没有惜命的惊惶,也没有慷慨赴义的决然,而是一种莫名的轻蔑,就像是奥格的勇士看待幼崽们模仿战争的胡闹。
模仿狼爪的武器一前一后拍向张开双臂的对手,就是北地生长百年的大树也会被撕裂罢。然而,它们根本没触及大祭司暗红色的长袍。一道黑色的闪电,在千钧一发之际缠上了兽人族长的手腕,随即瞬间绷直,将硕大的身体拽得骤然停滞下来。撒纳古发出野兽般的怒吼,双腿蹬地加力前冲。他就不相信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奥格的力气还要强的存在(多了是呢,只怪兽人孤陋寡闻)。然而与他对峙的力量寸步不让,将兽人死死地钉在原地。
撒纳古终于意识到威胁了。他回转过身来,面对新的敌人。右手顺势将黑色的链在拳刃上绕了两圈。狼牙族勇士的特性是兼顾力量和敏捷,使用的又是短兵。应对软索类武器,限制是最佳战术。
站稳后,他才抬头观察对手。
身材不高,体型也不是兽人的那种宽度——蛮人?胸肌格外发达,几乎是用皮带勒紧在胸口,否则就要崩出来似得。腰腹部......这么大的力气竟然没有腹肌?平滑得像是打磨过的琥珀。那两瓣臀,却又结实得像是能把人闷死。铠甲,轻便型的,也就是说都是厚皮条和少数金属片,露出了大片大片暗红色的皮肤。
脸.......,撒纳古即便是兽人,也在第一眼看到容貌的时候心神晃动了一下。竟然是个女的!面孔完全不是蛮人的粗犷,而是‘无毛人’的那种纤细柔和。侵入阿斯登岛和后,狼牙族也曾俘获过女性的人类奴工。她们工作之外的时间,多数是用来奖励那些勤奋的男奴工的。甚至还有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试图将女子贡献给异族征服者的无耻之徒。年轻气盛的撒纳古好奇之下尝试了一下,除了‘太脆弱‘、‘不好使’之外并没其他评价。可就是眼前的‘无毛人’,却让他涌起一种难抑的欲望。
别说他感到惊讶,就是焰祭司柯洛克,也因为这个‘人’的出现目瞪口呆,差点没躲过狼牙族精英勇士的致命一击。阻止撒纳古的,正是他从血祭仪式中召唤来的‘神使’。最初的时候只有一只幼犬大小。一路上喂食血肉,回到营地的时候已经是十五、六岁蛮人少女的样子。可现在看到的,却是个完全成年的女性。要不是皮肤上独特的花纹,差点就认不出了。她的身高,甚至超过蛮人中并不算矮的他了。上-凸下-翘的那种身材,难道她吃的东西都堆到那两个部位上去了!?而且那身打扮,是在抱怨给她的待遇不够好,衣不遮体吗!?
“嗷!”
正全力阻止亚阿诺等业火之子的战斗成员的扎嘎拉,看到扎嘎拉一击不中,反而有些发呆的模样,顿时连声怒吼。其他狼牙族的勇士也开始以氏族特有的战吼为族长鼓劲。
撒纳古毕竟是身经百战的勇士,意志坚韧性格残忍,在众多呼喝下立刻清醒过来。低头看清缠在钢爪上的是一条用黑色带斑纹的皮索链接而成的鞭子,上面镶了磨的白亮的铁环以及钢片,乍看来活像是拉长了的响尾蛇尾巴。也不知是什么皮,竟然精钢的拳刃都无法割破。一时也顾不到那么多,反正对面的体重肯定比不上他,干脆蛮力解决——撒纳古双脚站稳,右手的爪刃向后扯,左手拽住链鞭的一段猛力拖拽。
这次却出乎意料的容易,手上传来的个感觉正符合一个成年蛮人的。而那个奇怪出现的‘无毛人’女性,更是整个人都飞了起来。可惜并不是好事,撒纳古原来是比照与兽人相同甚至更大一些的力道,这下大半却吃在自己的身上。他的胸口一闷,踉跄着向后退去。而那女人沿着鞭子直撞入他怀里,似乎撞着的时候还发出娇弱的呻吟。然而还没等他生出怜香惜玉的想法,肩膀和脖子连接的部位便传来刺骨的疼痛。这可不是奥格雌兽人兴奋过度的余兴,而是真真切切的啃噬。狼牙族崇拜和模仿狼,就连战斗的方式也学习自狼。可即便是族长的撒纳古也没想过,有一天他会被利齿咬穿肩胛骨。
每个兽人幼年的时候就学过,受伤越重就越是要咬紧牙关。撒纳古就是这样,把惊恐和疼痛硬咽了下去,双手握拳狠狠捣向女蛮人的腹部。手上可是装了五把利刃的,这下若是落到实处,肠子、胰腺都能给整串整串掏出来。然而女人轻笑着,像是被风吹拂的落叶般飘了起来,在空中旋转一圈后稳稳地落在两厄尔之外。她的嘴角残留着红色的液体,舌头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双眼露出食肉动物看中了猎物的渴望。
“蛮人.......,卡嘎拉。”撒纳古左手掩着伤口,瞪大的直愣愣地看着这个坏了他大事的女蛮人。
失神之际,他用了不是人类、精灵经常使用的通用语,而是兽人的语言。卡嘎拉,意既怪物。
“卡纳,卡玛,卡嘎拉。”
与兽人语类似,但更为僵硬、拗口的语言,在撒纳古身后响起。狼牙族长虽然没有听过,不过本能地理解了其中含义——杀戮、嗜血、怪物。他怵然转身,那声音的源头竟来自上方,高耸的大祭司帐篷顶部。一个同样是暗红色皮肤的人形,双腿盘坐在支撑帐篷的柱子上,鲜红的眼珠俯视下面的战斗。
如果说之前的女蛮人(或许不是)是那种喜欢用皮索勒紧自己的类型,那么新出现的这个则是把自-虐发挥到了极致。他的身上横七竖八地挂了好几串铁链,除了握在手里当作武器,还用铁钉固定在手、肩、胸口、背脊的部位,看似可以加强自身的防御——如果你不怕痛的话。硬肩氏族把异兽的头骨镶在肩膀上的习俗,对比之下完全是小孩子的把戏。
自-虐-狂人朝着兽人呵呵地笑着,露出嘴里黄而小的尖利牙齿。还没等撒纳古回应,他双脚一蹬碗口粗的木柱,从高高的帐篷上跳了下来。坠落的时候,足有体重一半的铁链轰地砸在地面上,顿时尘土飞扬。好几个愈合的伤口在剧烈的冲击中迸裂,鲜血沿着铁链和皮肤流淌下来。怪人非但没有叫痛,脸上反而是一副享受的模样。
“魅魔。”黄牙铁链怪人对撒纳古说。这次用的是人类语言,帝国周边的通用语。
“什么?”撒纳古的兽人脑子有点跟不上局势的变化了。
“我是说,刚才咬了你一口的是一种叫魅魔的东西。算你运气,以前她可是非长翅膀的种族不咬的呢。”
皮装女蛮人娇蛮地跺了下地,似乎很不高兴被识破身份。
撒纳古晃了晃脑袋。“你又是谁?”
“我?我是拷问官啊!就是努哈。”铁链怪人理所当然地回答。“上次战争的时候,我负责拔毛、剥皮和抽骨头的。不信,你可以问她。”他指了指对面的女蛮人。
皮装女蛮人,或者魅魔捏着鼻子做了个怪脸,很讨厌对方的样子。
说是拷问官,听着却像是某类杀鸡宰鸭的屠夫。撒纳古的脑子更混乱了。而努哈,意思似乎是折磨、虐杀。又是兽人语?
“罕姆!”一个威严的嗓音从撒纳古的侧方传来——类兽人语,够了,说够了,该是流血厮杀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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