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年,她终于回到了这个陌生又熟悉的房子。
曾经熟悉的一切在佐伊的手中仿佛都没有变化,粗糙的石像历经风吹雨打,早在她诞生之前,这个维耶尔祖父的雕像就已经在德里安大公府的门前屹立了29年——身穿帝王华服,头戴钻石皇冠的维耶尔·德里安·多林亚菲·奥古斯都跪倒在教宗艾瓦里斯特的身前,两人的身体通过皇冠与圣座之手相交,仿佛神明亲赐的权柄,许他统治帝国18个春秋之久。
轻轻绕过这个石像,佐伊推开尘封已久的府邸大门,一阵积尘飞扬起来,呛的女孩连连咳嗽,她捂住口鼻,用手扇开眼前阻碍视线的尘海,她快步走过早已踏足千遍的长廊,陌生的前厅很快就出现在女孩的面前,昔日门庭若市的厅堂里空空荡荡,一些摆做装饰用的瓷器和石雕早已被人搬走,只剩下安放用的精美展示柜孤零零的打开着自己宽阔的怀抱,露出那空荡荡的内里,除了半指厚的积灰外,什么都没有。若不是漫步在无人的厅堂里,还隐约可以听到府外街道上传来的嘈杂人声的话,佐伊几乎是要认为自己是不是在不经意间,走进了一个被时间遗弃了的一角废墟,只能与这隔绝人世的孤单相伴了。
她几乎是用逃的速度离开了这里,她不愿意和自己的回忆做自欺欺人的搏斗,那会让她显得很软弱。
我是多林亚菲,即使是前世,落魄到为了一个银币就向雇主伸出双手的自己,也不会编织幻想和梦境,那是名为怯懦的毒药,一旦沾染,便再无振作的可能。
一刹那的犹豫,在抬起双脚的那一刻,佐伊只觉得眼前走马观花般的路过无数画面,她记不清,这是她第几次来到此处,每年的春夏秋冬,每月的一与三十,每天清晨的早点和午后的清茶,陪伴她的永远是静默不言的侍女和剑术高绝的老师,还有,她四岁之前的母亲和四岁之后的父亲。
握紧手心之中冰冷的金链,她一步踏进了花园,没有意外的,她看到了一片荒芜,没有专人打理的娇艳花卉早已随着人气的散去而枯萎,它们不是坚韧不拔的杂草,也不是随遇而安的野花,它们就如这座宏伟的宅邸,当主者在时,艳压四方,香飘万里,而当主者去时,则一蹶不振,再无一点颜色。
“但是,我回来了。”
佐伊的语调低沉,但音色坚定,她忽然奔跑起来,踩过荒芜的土地上追赶着露水和太阳的青草,把它们踩倒,贴到松软的土壤里,然后,又慢慢的,坚忍不拔的站了起来,一如之前无人打扰般的富有生机。
来到花园的中央,佐伊站到了以往她常坐的石椅之上,她向远处的池塘眺望,眼睛亮的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女孩用手去捞碧绿的池水里游动的小鱼,这些鱼儿很是灵敏,只是才用池水稍稍沾湿指尖,鱼儿们便一甩尾巴,只留下几个在水面上荡起的涟漪,无声的诉说着它们的存在。
即使是沉寂了十年的家族,那腐朽的躯壳内,也总会有生机留存。
佐伊的心情一如扫去阴霾的太阳,再次光芒万丈。她取下背上的包裹,怀着敬畏的态度,来到她十年前,最后停留的场所——德里安大公们的淋洗室。
淋洗室里,比起外边,没有太多时间的痕迹,它干净的好像斯克里尔大公刚刚抱着佐伊离开,甚至连正十字下的净水盆中,还留有一点清澈见底的圣水。
佐伊打开包裹,一手握住剑柄,一手托起剑身,恭敬的把破晓者取出,缓慢的,学着父亲一样的动作,把符文布从剑刃上褪去。她痛苦的看着完美的翠绿色剑刃上的那一处残缺的崩口,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佐伊平静下来,她用手鞠起一把圣水,淋到破晓者的剑刃上,心情紧张,直到崩口处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她才弯起嘴角笑出声来。
可是,马上,佐伊的笑声就戛然而止,她发现破晓者剑刃上的裂痕虽然已经被修复,但残缺的崩口仍然存在。
佐伊不死心的又把剩余的圣水继续涂到翠绿色的剑刃上,一遍又一遍,直至圣水用完,她也没有如愿见到自己想要看到的画面。
“天啊,我做了什么。”
她恼怒的一掌把空了的净水盆扫倒在地,复而又强使自己平静,她不断的吸气吐气,直到自己脸上扭曲的五官平复下来:“即使是这样,那也够了。”女孩这样安慰着自己,又一次用手握住了破晓者的剑柄,接着,另一只手按在了自己额前的圣痕上。
六岁时体验过的一种感觉瞬间充盈了佐伊的全身,但她在最初几分钟的高兴之后,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她六岁时使用过这份源自破晓者与圣痕结合的力量,决不会只剩下这么一点,现在,少女试着甩了甩手臂,她发现破晓者之中深藏的那份力量比起幼时,只剩下了不到五分之一。
“我失控的情绪,让我失去了本该拥有的力量。”
佐伊松开额前的手指,一头冷水浇下的现实浇熄了她对一步登天的力量的幻想,不过,佐伊放下破晓者,用符文布将它层层包裹,放回淋洗室的祭礼台上,“我还有机会把它修复,只不过是一个崩口而已,帝国的能工巧匠这么多,我不信没人可以修好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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