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山路绕过宅院通向后山的祠堂,那里便是黄老爷家老太爷的祖坟所在,这片山后来地名的由来。将军坟是也。
乌子虚遛弯到了祠堂前的空地上。见那祠堂白墙灰瓦,四梁八柱巍峨挺立,顶上悬挂一块匾额,写着四个大金字:“黄家圣祖”。可见黄家后人对这位当年立下基业的老将军何等的推崇。若是真的算起黄家祖宗来,还能算出上千年去,可惜之前的老祖宗都白活,活该没给黄家留下任何祖业,人家就单从这辈算起。
乌子虚登上台阶,站在祠堂门前,踮起脚尖往里看。祠堂内似大庙宝殿一般宽大,可站百来人,当中立着一块两人高的功德石碑,密密麻麻刻得满满的,想必是黄老将军的生平。底下按辈分摆了上百人的排位,都是黄家后人的灵牌。前边有个又长又大的贡案,简直比睡的床还大。上头贡品堆成山,两边的香炉和蜡烛已经熄灭,再往下看是几个跪拜用的蒲团。
乌子虚望了一阵,试着一推门,传来叮当金属声,低头一看,原来大门是锁上的。仔细一想,自己好像没有这祠堂的钥匙,可能是黄家老爷没给他,也不多想转身离开了。
他走下台阶,见旁边山崖下有个石刻的龙头,龙嘴上是个泉眼,汩汩往外冒着水,底下有个石盆接得满满的。
乌子虚正口渴,走到那泉眼边,俯下身对着泉眼喝了几大口,又用手捧起石盆里的泉水洗了洗脸。这时忽然发现这石盆原来是连在山崖上的一块大石头,经年累月被这泉水给冲出一个石盆的样子。想起古人说水滴石穿果然不虚。
他喝饱水站起身又看这祠堂后的山。
周围的山都是高耸的样子,只有祠堂后的山如龟背,上边种满了松柏,茂密成林,不见土表。普通老百姓死了起一个坟包也就知足了,只有这般豪气的大将军才能开山建墓,再用厚土封顶,植树造林,养气保元,保佑子孙后代都封妻荫子,世世代代昌盛不衰。
山里很幽静,除了鸟叫就是风吹树叶响,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小世界。
乌子虚望了一会山,又顺着山望到山下的小道上,那是通向大山里的路。原本这里也没有路,是当初为了修建将军坟,那些能工巧匠来回搬运石料木材给踩出来的。当时山里成了一个大工地,雇来的工匠在山里开采石料,伐木做房,十年寒暑才修成了老将军的坟。现在已经很难想象当初数百人子这里修建陵墓的盛况了。
乌子虚倒没有联想到那么久远的事情,而是把视线落在小道的深处。那里不知什么时候飘出来一些雾气,一股股往外冒,像有人朝外头吹气。
因为有雾气看不清里面的样子,乌子虚就用力盯着里头看,像是要把眼珠挤出来,一直伸到雾里似的。
但就是这样挤还是看不清楚多远。雾总是飘忽不定,一会好像露出里面的景,当你看个大概的时候,又给遮住了。
乌子虚就站在那跟雾较劲,非要用眼看出里头的样子不可。
他不走进去看,倒不是怕山里危险,也不是怕麻烦。而是他有的是时间,也把雾当作对手。拿雾做对手比拿山要有趣的多。山只会站在那,任你怎么想象也不会变化。雾就不同了,每时每刻都在变换身姿,撩拨你的心情。这样的对手更有意思,也更有挑战。
乌子虚跟雾斗了一阵,眼睛干涩了,闭上眼揉了揉,张开还是干涩,就跑去泉水边洗眼睛。洗够了眼睛,再去小道口盯着看。
这时他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一开始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或者是看对了,认错了。当他闭上又睁开的时候,发现他看的没错,认得也没错。
雾气里浓浓淡淡飘着不少人影。一个个都不是站着或者坐着,有的弯腰驼背像是背着什么东西,有的抡起胳膊像是在打砸岩石,有的跑来跑去。那些背着东西的人也不是真背着,背上是空的,就是摆出背着沉重东西的样子;那些抡起胳膊的人也不是手里真有东西,但是动作却十分传神。那些人在雾气里走出走入。这样走出走入也不会走到外头来,都离着乌子虚还有百步远的距离。
乌子虚想起看过皮影戏,也是幕布后的人拿着皮影在表演。那眼前这个就是雾影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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