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火堆旁,我在思考一件事情。实际上,这个问题今天一直在脑海中盘旋:为什么我这样一无是处的人,能在荒野中生存了整整三天。
而且这里还不是地球。
在我的固有印象中,能在荒原中凭借着自己的力量活下去的,都是肌肉发达头脑敏锐经验丰富的人。好像人上人的圈子里,最近很流行类似这样挑战自我的极限运动。但我这样落拓的小市民对这样的游戏一直敬而远之。
为什么我能活到现在。这简直是个奇迹。
里面肯定有一些原因。可能是我运气好,穿越到了一片环境特别温和的草原。假如我掉在热带雨林中,恐怕不出几个小时就会被毒虫给咬死。
但我觉得这本日记也许占据着一部分神秘的原因。人能活下去,有时候只需要一个借口而已。后来者,我和你做的那个约定,或许就是我骗自己活下去的借口吧。
因为我需要写这本日记,所以我还活着。而不是因为我还活着,所以我能写这本日记。这里面的逻辑关系我暂时想不明白。算了,不说这些,说说今天的事情。
我昨夜烤豆子花费了许久时间,入睡的时候应该已经很晚了,我担忧自己今天不能及时醒来。
但实际上,在太阳的第一道光线从地平线的远方射来时,我分秒不差的睁开了眼睛,没有丝毫困意。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要知道,我以前也是起床困难户。
晚上睡不着,早上起不来就是我的真实写照。每天手机上订五个闹钟,每隔三分钟响一次。可就算如此,我每天还是压秒上班打卡,起床太痛苦了。
每个月总会因为各种意外迟到几分钟,我知道老板忍我很久了。我的工位会路过他的办公室,每当我迟到经过时,总感到如芒在背。
可是今天,我却在完全没有闹钟的情况下,精确的醒了过来。看看天色,太阳刚露了一点点头,这应该是早上五点多吧。从未见过这个点的太阳。
天光刚好,身边火堆的余温尚存。这个时间,草原的空气中带着冰凉的潮湿味。和昨天预想的丝毫不差,草叶尖尖上到处都是露珠。
我暂时离开青草稀疏的小树林,走下山坡。短短二十多米的距离,我的裤脚都被露水打湿。隔着牛仔裤进来阵阵寒意。
甚至不用刻意寻找,每一片稍微大一点的草叶上都会聚积零散的露水。但我发现露水草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它们的露水虽然多,但主要集中在菜心的位置。想要收集到可乐瓶中,只能用嘴吸出来,或者很仔细的撕开有点坚韧的叶片。
另一种草叶细长的草更加适合,我照例不知道它的名字。它的叶片有点像粽叶,扯过来对折一下对着可乐瓶口插进去。再用手抖两下,几大滴露水汇聚的小股水流便流入瓶中。
这可比吮吸露水草省力太多了,因此我将这种有着粽叶一样叶片的植物正式命名为露水草二号。
但它有个缺点,叶片边缘有挺锋利的锯齿。我不小心被划了两下,食指上留下了几条血印子。不过也不是很痛,我伸出舌头舔了几下,也没再管。到现在,食指上几乎已经看不到伤口。
今早的露水采集非常成功,我不仅装满了整个瓶子,而且在此之前还很奢侈的把瓶子洗了一下。可惜我饿的厉害,不想浪费时间再搜集一瓶露水,否则我肯定要把脸洗一下。
早上不洗脸可太难受了,不过这也说明其实我并没有适应野外的生活。在野外,完全没有洗漱才是正常的吧。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采集红豆子。是的,我已经把这种有着黑色豆荚的花命名为红豆子。也许我该文艺一点,给它取名为紫蝶花,因为这植物的花是紫色的,挺好看,有点像蝴蝶翩飞。
但我超级饿,我只想吃豆子,而不是看蝴蝶。
在丘陵向阳面的山坡上,长了大概半个篮球场那么大一片的红豆子,甚至比昨天我试毒的那一片还要多。有些植株被踩的东倒西歪,地上还散落着一些豆荚和落叶,这些都是我昨夜摸黑觅食造的孽。现在光线这么好,我可以好整以暇。斜挎着牛皮包,像摘棉花的黑奴一样一把把的将豆荚摘下,顺手放进倒空的包里。
其他的东西我都暂时放在火堆旁边,如果有人来偷,我只会谢天谢地。有小偷至少说明我离文明世界不远了。
但事实上当我把挎包装满,回到小树林时,所有的东西好好的留在那里,除了泰戈尔的诗集被风吹动翻过几页。看吧,连清风都比我好学,我叹了口气,坐在一块稍微光滑点的石头上处理豆荚。
处理到一半,我又不得不站起来在屁股下面垫了一些枯叶。火堆燃烧的时候还觉得挺暖和,但火堆熄灭之后,石头中的寒气就升上来了,直接坐在上面感觉不舒服。
黑色的豆荚剥起来没什么技巧可言,或许它们成熟之后就会自己裂开。里面的豆子有的是四颗,有的是五颗,还有的干瘪瘪,似乎被虫子吃掉了果实。
但整整一包剥完之后,我只得到了一盒烟那么多红豆子,实际上,我确实把它们装在华子的烟盒中。如果这是黄豆,肯定不止出这么一点货。但我转念一想,这才是正常的吧。黄豆玉米这样的粮食作物,早就被人类定向培养的面目全非,人类按照自己的要求改造它们的形态。
真正野生的植物,根本不需要讨好人类。就像红豆子一样,它长着超大的豆荚和很小的豆子,它长成这样很爽,它才不会管人类的想法呢!
但不管怎么说,它能吃,我得感谢它。昨夜我吃下了一撮烤熟的红豆子,到目前为止,我没有一点中毒的迹象。而且腹中只有饥饿,并没有被堵塞的异物感。
但怎么好好的料理这盒豆子是个大学问。我昨夜饿极了,用泥土裹起来烤着吃,搞得现在牙齿缝里还有泥沙。如果我有一个碗,我就可以架在火苗上煮一碗豆子汤。但我只有一只可乐瓶,还是塑料的。
或许我应该烧一个陶碗出来。作为一个接受过正常教育的现代人,我是知道烧陶这回事的。但具体怎么做,我并不清楚。我从枯叶下扒拉出一些泥土,试图捏出一个小碗的形状,可不出意外的失败。
这些沙土的粘性不够,里面还混合着大量的枯枝败叶,无法结出稍微复杂点的形状。看来这里的土壤是不能烧东西的,得找到那种很干净的土。
到最后我还是只能用叶子把豆子包起来烤。不过这次换了一种叶片。昨夜我用的是矮树的叶片,那是一种卵形的小叶,效果很差。这次我用露水草二号那种粽叶一样的叶片包裹,感觉要好上很多。我想像包粽子一样把豆子包得体面。但豆子毕竟不是米粒,不能包得很紧,最后也只能里三层外三层的卷起来。后来我又撕出一根长长的叶茎,在叶子卷上打了个结。这样可以暂时把它固定住,而不会被火烤的时候散开。
我花了十几分钟的时间,一共做了四个这样的叶子卷。我将它们浅浅的埋在土里,然后在上面再次生火。从昨晚的经验来看,这种豆子不难熟。我在焦虑等待的过程中,心想不能这么干等着,时间宝贵。于是又去采了一包红豆子,如法炮制又扎出四个叶子卷。
做好之后,我觉得我不能再等下去了。肚皮可能知道马上能有吃的了,一直在剧烈的蠕动。因为补充了水分的缘故,唾液开始正常分泌。形象点说,我当时是真的馋得流口水。
我用手杖将燃烧的柴火稍微挪开,拔出土里面已经烤的焦黄的叶子卷。没有烤焦,这是个好消息。我一边吹,一边迫不及待的打开。
顿时,一股混合着青草气息的豆香扑面而来。当然这也可能只是我的臆想,我毕竟整整三天没有吃东西,太饿了。这时候任何能吃的食物对我来说都是山珍海味。红豆子被烤得有些变色表皮开裂,肉质变得松软。我顾不上这么多,一口全部包在嘴里大嚼,来不及细细品尝又囫囵吞下。
我清晰的感觉到一股热流顺着咽喉滑进我的身体,我同样清晰的感觉到生命的力量随着这股热流,注入我的四肢百骸。我满足的长叹一口气,心想,所谓仙丹也就是这种效果了吧。
作为一个没有挨过饿的城市人,从未深入思考过食物对人类的意义。甚至在我这几天没吃快饿死的时候,也没有太大的感触。
可直到第一口食物下肚的时候,我才深刻的认识到食物就是天堂,就是世界,就是生命中的全部意义。那种进食带来的满足感,超越一切。
这是我从未感受过的幸福。
我就这么一边摘豆子一边烤豆子,一直吃到中午,吃到不停放屁才慌慌张张的停下。我也不知道自己吃了多少,但凡事物极必反的道理还是懂的。这种豆子虽然无毒可食用,但很可能有涨肚子的副作用,证据就是各种不停的放屁,闹腾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
因为吃饱了的缘故,我的状态恢复了很多,不仅头脑清醒,四肢明显感觉到有了力气。但我没有再次出发。我必须对后面的路有个规划。
这座丘陵可以采集露水和红豆子,又有大量的枯枝能生火,是个暂时安全的地方。但也只是暂时。首先,红豆子的数量有限,支持不了几天。露水虽然充足,但可能随着季节变化不再凝结。
我以丘陵顶端的小树林为圆心向外走了几圈,又发现了一小片红豆子丛生处,只是比向阳山坡的那一片小得多。我大致估算了一下,两片加在一起如果全部采集的话,按照今天的食量,应该可以支持我七天的时间。
也就是说,我有七天的时间寻找下一个可以生存的地点。时间虽然紧迫,但比昨天的情况要好得多。昨天我因为饥饿只剩下一点点力气,再找不到食物可能连走路的能量都没有了,那时真的非常绝望。
在探索中,我在一处草窠中发现一小片蘑菇,思索很久,我没有动手。野生蘑菇有毒的概率太高,我现在肚子还算饱,根本连试毒的想法都不会有。
另外在一个小土包的背面,我发现了一个土洞,大概有一只足球那么大,深不见底。我不太清楚这是什么动物的巢穴,但从洞的大小来看,这种动物的体型应该不会对我构成威胁。如果有顿肉吃可就太好了,我可以把肉串在树枝上烤熟。
遗憾的是这个巢穴似乎被废弃了很久,我在洞口没有找到任何可以辨识的足迹。我不敢用手伸进去掏,只能用木棍尝试伸进去,只勾出一些颜色暗淡的尘土。一无所获。
回到熄灭的火堆旁,喝了半瓶水,我决定在这里停留一夜。当时是下午,还有三四个小时天才会黑,于是我将这些时间全部用来采集红豆子。并打算带着这些粮食于明天早上出发,寻找更加可靠的定居点。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