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一整天我都在恍惚中度过,我分不清那是梦境,还是百鬼夜行。但我很明确一点,那些奇异景象的出现,一定和头顶神秘莫测的青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青月是什么?星球?神明?力量?幻象?亦或是某个悲伤的回忆?
我不知道,暂时无法探寻。我活在这里,我能吃饱喝足,并着手改善自己的生活。但我知道,这个世界有着无数巨大的谜团,它们甚至就在我的身边。我应该探究吗?会不会带来什么风险?就算真的有风险,我知道答案是一定的。
人类只要吃饱,好奇心就会蔓延,你我都不例外。未知带来的不仅仅是恐惧,还有可能是天大的好处。如果当初我不是对白石好奇,恐怕早已死在草原的暴雨中。
青月,或许有一天我会弄明白,在下一次它出现的时候。不过,在此之前,我依旧要过好自己的每一天。
譬如说,烧砖,捕鱼,做饭,砍伐。自从居住在桃源山谷中,我日复一日的重复着这些动作。看似枯燥无味,像流水线上按照程序行动的辛苦工人。
但事实上,这样简单重复的劳动让我的心灵充实而愉快。除了切实的劳动成果带来的成就感之外,更重要的是我并没有KPI的考核目标,没有任何人在我身后监督我。
一切都是随心所欲,想工作就工作,想停就停。今天我在湖边挖掘黏土的时候,忽然兴致勃勃的用泥捏了一架飞机。这浪费了我差不多一个小时时间。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今天多烧四块砖和少烧四块又有什么区别呢。在城市中,我将时间规划的井井有条,钟表的每一格都被占满。
这一格的时间认真工作,这一格的时间学习知识提升自己,这一格的时间用来社交,这一格的时间用来健身,这一格的时间用来陪伴家人。整个社会都在拼命告诉我,这样做才是正确的,要做时间管理的大师。
可这样做,究竟有多大的意义?我曾是时间管理的信奉者,可除了在日程无法完成时的深刻焦虑,我一无所获。
或许时间就是一个谎言,它是某种社会焦虑的具现化的产物。我这么说是有原因的。
在刚刚踏足荒原的时候,我的时间是清晰的。虽然手机没有电不能看到准确的数字,但我根据太阳的位置,大致能够确定时刻。比如上午十点,比如下午四点。
但随着荒野生活的深入,这种时刻观念越发模糊。来到桃源山谷之后,我已经不再会想“现在是上午几时”这个问题。
抬头看看天,啊,阳光正好,离日落还有好久。这就是我现在的时间观念。
荒原,将我从钟表中剥离出来,我不再急躁,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渴了喝水,累了休息,饿了吃鱼,无聊了,我就砍一棵无辜的树。
说到砍树,有些值得说道的地方。利用脚踏砂轮,我打磨出锋利的石斧,这是我伐木的工具。山谷中的枯木还有不少,随处可见。有的腐朽不堪长满青苔和蘑菇,有的却很新鲜。但枯枝终归有限,我整天大兴土木,木柴消耗量很大。
伐木成了必要的选择。一种碗口粗,有着细长叶子的乔木是我最喜欢砍伐的类型,它们木质比较松软,不容易把斧头卡住。只要将树干砍断一半,用力一推,咔嚓一声,几米高的树就会折断。另外一种掌形叶的乔木就特别讨厌,不但会卡住斧头,很难拔出来,而且哪怕还剩一点点树皮,也很难推倒。
我当然是先砍容易砍的这种,另外一种就放在那里把,也许我哪天发疯,一把火把它们全烧了。
两种乔木从黑森林中延伸到山谷中,占据了远离山洞位置的一大片地方,再往前,就是荒草的天下,里面点缀着一些白腰果的果树。想把这一大片彻底清理干净,可能要有超过一年的时间。
好在我并不是很急,洞穴附近的田地已经开辟完毕,那里草木稀疏。所有的铜钱根都已经被我种下,第一批作为实验的已经发芽,问题不大,只是不知道成熟需要多久。
我知道一个催熟庄稼的巫术,青月下,不知身份的古人向我完整的掩饰了一切。我记得他的每一个动作和仪式,如同曾经真切的发生在我的身上。
但那种撕裂般的痛苦令我畏惧,我看看浅池中快活游动的大猫鱼,暂时打消了尝试这个巫术的想法。我现在并不急需用铜钱根填满仓库。
不过,启示中的一个小细节令我很在意。他们用的那种线锯,我现在特别需要。保证了基本的生活之后,现在的我需要制造一些精细的结构。钥匙刀和砂轮勉强可以做到,但要花费很多的辛苦。我用这个组合弄出了一块歪歪扭扭的木板,我的手都快累断了。
如果想制作板床,箱子,柜子,椅子和桌子,这样的工具可不行。我需要锯子。
在中午时分,我下定决心爬上山岩瞧一瞧。现在居住的这个山洞,顶上都是一些裸露的灰色岩石。但更上方的地方,是密布的丛林。繁盛的树冠遮蔽阳光,即使中午,密林中也是一片黝黑,我称之为黑森林。
住在这里这么久,我本能的不愿深入其中,最多只在最外围的地方向里面窥探。除了幽暗,林间还有薄雾,令视线更加受阻。我担心进入之后会迷路,之前一向敬而远之,但今天我决定进去试试。
万一呢?
点燃一根木柴,腰际绑了一圈绳索,我在正午时分进入黑森林。木柴上方绑着一种很难点燃的长枯草叶,里面浸了鱼油。这是我制作的火把,它的火焰很小,但很耐烧,也不易被风熄灭。可惜的是我的鱼油储备很少,所以只制作了这一根,留作探险所用。
打火机是应急时才能使用的,毕竟用一次少一次。我现在生火已经不用打火机了,完全没有必要。钻孔机完全可以钻木取火,只需要在旁边放一些易燃的干燥木屑。冒烟之后,吹一吹就是一朵火苗。
至于腰间的绳索,一头被我绑在最外面的树干上。我担心在密林中迷路,有根绳子总不至于找不到来时的路。搓绳子的工作我一直有在做,不过通常是在营火边。每天在荒草中割下金线藤,成捆打包好放在营火旁烘干。到第二天时,藤条焦黄,用手搓揉去掉植物组织碎片,就可以得到坚韧的纤维。
除了已经使用掉的,剩下的绳索都被我带来了,大约有五十米。不算长,不过我也没有打算很深入。
我做了很充足的准备,但真的深入黑森林之后,开始为自己的谨小慎微而失笑。密林中其实并非一片漆黑,星星点点的阳光从叶缝中洒落。光线确实幽暗,但绝非看不清周遭。
我在外面看到里面漆黑一片,应该是某种暗室效应。就像阳光晴好的天空,在外面看不清房间里面。又比如夜间开车时不能开车顶灯,否则看不清外面,都是同样的原理。
我熄灭火把,背在身后。周遭寂静无声,偶有虫鸣,似在天边。苍穹被遮蔽,世界被整齐的树干分割成栅栏。我的理智感到恐慌,可感性却告诉我一切安好。地面堆积着厚厚的落叶,踩上去深达脚踝。表面的枯叶松脆,下方却积累着雨水,腐烂而湿滑的触觉。因为是很陡峭的上坡,需要很小心,很多地方不得不扶着树干手脚并用。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