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农具之中,如锄、铲、斧、钁等,其状已和后世大致相同,只是铲后来又叫做锨,钁也叫做耙而已,赵老四等人以前便是做这些农具的好手,打制起来并不费工夫。而样子最不同的却是犁,这犁最初在唐代之前上千年就已出现,此时的犁还多是长辕直辕犁,和后世外形确实相差颇大,犁地之时回转极不方便。
李复仔细回忆了后世所用犁的样子,再和此时的农况结合,经过一段时间的试制,终于做成操作简便、能够灵活调节,以适应不同耕地深浅和土垡宽窄的要求的短辕曲辕犁,不但适合北方旱地耕作,稍作变化,也特别适合于土质粘重、田块较小的江南水田中使用。
李复本还想改进镰刀,因为后世还有专门收割荞麦的推镰,专门收割麦子的工具组合“麦钐”、“麦绰”和“麦笼”,比起单单一把镰刀的收割效率,提升数倍不止,但此时已渐入冬,即使做出来也无法试验修改,只好暂时罢了,待明年四五月间再做准备。
除此之外,李复又要印坊印了一批农书出来,如氾胜之的《氾胜之书》,崔实作的《四民月令》,以及贾思勰所著《齐民要术》等,在各书之后,又都加入了一些后世的经验和农具的介绍。
在李复每日奔波劳苦之时,元结等人也未闲着,由于白天李复难得有撰书的时间,元结便借机整顿各工坊,不断加大投入和建设,除去数百台织机的麻布织坊,甚至还涉及到丝织和染色诸业。由于他们所制麻布名声远扬,所以一开始制造丝织品,众多商家便立时接受,货物竟也是供不应求,再加上能够直接染色,生意就更是兴隆。
元结做此事之前,都曾征求李复意见,当时李复已是忙的不可开交,只要觉得差不多没有什么害处,便都一律同意,并无太多精力顾及。待农具改造告一段落之后,才知道元结的手笔甚大,做事的速度也超乎想像,新设的几个工坊都已经开工多时了。
这天元结见李复终于有了空闲,便邀他去各坊察看,也是为给李复换换心情,放松一下。李复正有此意,欣然前往,与杜甫、李彭一起先去往丝织工坊。
负责工坊的师傅姓王,见几位东家全部到齐,直慌得跑前跑后,一边伺候一边介绍。先带众人先从脱茧、缫丝等处看起,但其内气味颇为难闻,李彭杜甫草草看了几眼便走,只有李复却在内仔细端详,小童少华虽也皱着鼻子,却也不出去,就站立在李复身边。王师傅不知是该出去还是在此间陪着,匆忙之中想起另叫人去陪李彭等,然后才又回来。
李复看这煮茧设备很是简陋,仔细观察一番后,又提出了不少建议,比如用后世的导纱钩代替此时的铜钱穿丝,用脚蹬代替手摇丝车等,王师傅听的兴奋之极,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二东家一来便颠覆了他做工多年的经验,看起来随随便便的几句话竟完全改变了这脱茧、缫丝的工序,他干这一行多年,深知这些变化将带来多大的效率改进,早听说二东家是一位神人,如今一见,果然超乎想像,确实是神乎其神。
待去看别处时,王师傅已是紧紧跟随李复,生怕漏过他说的每一个字。
走到后院旁时,杜甫眼尖,望见后院白花花一片,咦了一声,问道:“那是何物?如此白亮?”
王师傅笑道:“后院乃是晾晒的丝线,生丝脱胶需浸在在草木灰水中,日晒夜露七个昼夜,直至把丝纤上的丝胶和其他杂质除去才行,然后晾干方能使用。”
几人走至后院,只见满院都支着竹竿,挂满着洁白如银的丝线,给人极强的视觉冲击,此时阳光虽然不甚强烈,但这丝线在光照中却很是耀眼,似乎这整个院落都比别处亮了许多。
几人纷纷赞叹眼前这幅景象,杜甫看了这半日,深有感触,赋得《白丝行》一首,大意是说素丝喧染之初,便是沾污之时,尽管会染上“万草千花动凝碧”之色,但它洁白的本质已不复存在。待到“春天衣着为君舞”时,虽尊荣至极,却是被抛弃的开始。
杜甫其实是感慨自己:若保持天生的素质,便没有人理睬;若想要有所作为,又保不住天生的素质,而且最后还难免落个被弃置的下场,这倒是他这些年来自身的写照了。
众人听得,不免都安慰杜甫几句,杜甫苦笑道:“只是一时感触而已,吾之境况已远胜从前,如今忆起往昔,恍然如梦兮。”
李复却说道:“子美兄此诗虽好,却少了拼搏之意。比如你我身着这衣装,即便是染上灰尘,却也应漂洗干净,好保持这服饰本色,万不可矛盾重重,放任自流的。”
杜甫边听边点头,又下意识垂首看自己的衣装,恰看见不少墨点,却是前一阵夜晚跟随李复撰书时不小心沾染上的,不由笑道:“胜之可是说我这衣衫该洗了么?”
几人闻声望去,都看到了那些墨迹,便都笑起来,元结忍不住道:“这墨迹却是甚难洗去,子美兄恐怕是要费费力气才行的。”这句话却大有双关之意。
李复心中一动,此时这清洗之物当然没有后世的肥皂洗衣粉,而是多用皂荚,市集之中便有专卖皂荚的店铺,虽说洗涤丝毛等衣物要比肥皂还好,又能保持颜色鲜艳,只是量却不大,且受时节影响。当然还有用猪胰腺研磨成粉末,再用豆粉、香料等混合制成的澡豆,但猪胰腺较难取得,其价也较高,所以澡豆更没有得到广泛流传,只是为少数有钱人所用。更多的百姓洗衣,都只是用木槌在石上反复敲打而已。
若是做出肥皂来,岂不是一桩好财路?只是这肥皂应是由油脂和烧碱混合煎熬,最后加入食盐而成,油脂和食盐倒是极易解决,但要制烧碱却是一桩难事。
李复边想,边听王师傅讲述丝织的详细工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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