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师傅说到经丝要先在倒有草木灰的锅中煮过,然后绞干洗净,再泡入伴有猪胰的水中,略为挤干后放上一日一夜,最后用河水洗净方能染色,李复更是起了兴趣。这经丝也要经过猪胰水液的浸泡,若改用肥皂的成分,效果必然更好。
他并不知道,事实上,后世丝经练染确实由灰练法改为皂碱精练法。肥皂几乎是蚕丝及其织物唯一的精练剂,在纯碱的配合下,应用在丝织物的皂碱法精练中,可使练白绸光泽亮,手感丰满,别的活性剂都不及之。
但问题是,这烧碱如何制得呢,若是此时做不出来,那岂不是便做不得肥皂了。王师傅后面又说些什么,李复都没有听进去,只是不时在脑中想着怎么才能搞出烧碱来。
几人又去染坊时,李复只是随意看看,其时染色不外乎用锅蒸、棒搅、缸浸、日光晒干而已,要说有差别恐怕就是用的染料好坏而已。
李复走这一路,尽是低头沉思,却不知那王师傅一直走在他左右,他口中喃喃出声,自己虽不知道,但王师傅虽时刻注意着李复,此时听得他说个碱字,却不甚真切,但他只想从李复这里多得些改进之法,便问道:“二东家可是说碱么(古字作鹼、鹹等,以下皆简化为碱),这可有何妙用?”
李复闻听,心想若说与众人听,也许能够找到什么法子,便将自己准备做肥皂洗涤的想法给众人说了。
杜甫道:“皂者,岂不是市集上卖的皂荚么,胜之要做的可与此相同?”
李复笑道:“自然不同,皂荚乃树上所结,一年才能收获一次,数量很是有限。我之所说,却是一年之中何时都能做,且能够代替猪胰子泡经丝的物事。”
元结想了想道:“我读《周礼》时,记得上面曾说,丝绸沾上油污后,用烂木灰及贝壳灰混搓,便能去除干净。胜之要做得可是类似之物?”
李复道:“道理是一样的,这烂木灰、贝壳灰,和王师傅之前所说草木灰、蜃灰之类都一样,共同之处就是里面含有碱,这碱和油脂混合,便能去除污迹。”
王师傅恍然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二东家一直念叨着碱,却是做皂的关键所在。”
李复点头道:“不错,我此下想的便是从何处寻得合适的碱。”
元结、李彭等人都纷纷摇头,都是不知,杜甫却说道:“我在外交游之时,吃过一种叫做‘梧桐饼’的东西,饼极是松软香甜,据说是用胡杨树,当地人叫做梧桐的树干上浸出之霜所做,此霜又唤作‘梧桐泪’,也偶尔叫做碱的,却不知是不是此物?”
这回轮到李复也不知道了,只好无奈的摇摇头,却看王师傅犹豫一下,说道:“二东家,我曾听老人们说过,灵州以北,阴山以南,有产盐卤之湖,亦多碱,不知这可是二东家要寻的?”
李复听得眼睛一亮,自己一直想着烧碱,却忽略天然碱的存在,这天然碱虽然没有烧碱的浓度高,但此时想来也足够用的,一时真是大喜,竟大笑几声,看着众人奇怪的望着自己,才说道:“三人行必有吾师,真是至理名言也,王师傅所说正是我要寻之物。”
这一点拨,李复便一下子觉得面前乌云皆开,内蒙古鄂尔多斯地区的盐湖是我国著名的天然碱产地,除此之外,还有豫南桐柏的大型天然碱矿,这些地理上都学过的,怎的适才被一个烧碱给挤忘了。不过此时天已渐冷,到冬季之时那湖里的天然碱便会结成块,更利于开采,所以要动手还真得尽快。
想到此处,李复便和众人回去,仔细商议采碱之事。详细了解之后,才知道王师傅说的地方其实大大有名,自汉代起,就有金莲盐泽、青盐泽等处开始采盐,并配有盐官。而此时其鄂托克附近有北大池、苟池,宥州境内有胡洛池,均是产盐盛地,仅仅胡洛池一年就能产盐一万四千斛,而卖盐所得则主要是供给在北方的天德军和振武军。所以其处对采盐控制较多,但却未听说过有采碱的,更别说会控制了。
摸清情况,李复立时安排一拨人前往,王师傅稍知些碱的情况,此事又直接涉及到他织坊内经丝的质地,U.uksh便自告奋勇,愿带领众人前去。李复应了,告诉他们第一批采运不用贪多,但务必要在年底之前回来。
送走王师傅等人,李复一边安排人开始收购油脂,又一边恢复撰书。元结则开始张罗建学院之事,几人说起,李复才知元结前一阵大手笔扩张的主要用意,却是为多获利润开设学院之举,不禁也佩服元结想的周到。
此时长安的印坊已全面开印,除洛阳有印的《史通》等书以外、《杜甫诗集》、农学丛书等也纷纷开卖,引起众多文人学士的关注。
尤其这个时候距离科举之日已很近,长安城中聚集了大批应举的学子,若加上他们的侍从童仆恐有数万之众,不少人都是初进长安,忽然得知一处有不少好书卖的地方,自是群起而拥至。在翻检购书之时,都注意到新学诸书即将上市和教著新学的学院即将开张的消息,一时议论四起,都在猜想着新书的内容,还有那新学院究竟会是何种情形。
李复的名字就这样开始不断被人谈起,但无人能识得,有人猜他是一位学识极为渊博的老者,有人猜他是前朝文士之后,甚至还有人猜他是为皇上讲书的翰林,虽然都没有令别人信服的答案,但李复的声名却是从此开始传扬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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