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复暂时在李憕的留守府中住下,帮着府中的众人做点杂活,侍弄一下花草什么的。因为母亲爱花,很早就在家中修了一个不小的花圃,种了不少的花草。李复从小看着这些花草长大,也跟着学了一手,如今竟也派上了用场,做起来倒很是顺手。
李憕见他愿和府中的仆从们一起干活,没事时也凑在一起打的火热,倒是没有说什么,估计是觉得他多和众人说说话,有助于记忆的恢复,却没有想到李复是在尽量多听大家说话,来学习这时的语言,以尽快适应口音。
如此十多天后,李憕看他很是勤快,老是主动做事,但毕竟是崔国辅把他交给自己的,总不能老把他当作仆从使用,再说他认得字,听他的口气也懂得诗词,就专门安排他去儿子李彭的书房,算是伴读,让他和李彭一起读书。
李憕有十多个儿子,算是一个大户,只是他自己喜欢广置产业,如今地产已极为可观,不过不在洛阳本地,而多在八十里外的伊川,他的儿子们也大多都在那里看护田产,自己身旁只有两子,一个是李彭,二十多岁,素有才情,一个是李源,此时才五岁。
李复对这个安排也很满意,毕竟这半个多月以来,和众人的交流和沟通已基本能够满足当前所需了,他现在要进一步了解更多的情况,特别是得看看现在的书籍,这对他今后的发展非常有必要,所以李憕一提出来就很爽快的答应了。
李彭的书房在后院,一个人读书虽是安静,却很有些烦闷,早就想找个伴儿,如今得偿所愿,见李复来陪他读书,也很是高兴。
李复丝毫不浪费机会,如鱼得水一般开始疯狂阅读书房的藏书,虽然此时的书籍都是繁体竖排,不少还是手抄,但对小时候学过很长时间书法的他来说,并不是问题,虽有一些和现在写法不太一样的字,但还是能看懂大略意思的。
李复一天到晚的不停,几乎不和李彭说什么话,这么一来,李彭倒开始郁闷了,本想来个人能陪着说说话,解解烦闷,结果来的这位如此沉默寡言,这让他很是失望。开始以为李复是因为初来乍到,有些生疏,熟悉之后自然交谈会多起来,就没说什么,自己也继续读书,过了几天看李复都是如此,李彭便有些急了。
这天已近傍晚时分,李彭闷着头学了一天,觉得很是疲惫,抬起头来,看看一直坐在书架旁的李复还在低头,一整天几乎都没有动弹,不由叹口气,道:“李兄,你这么一看一天,不觉得累吗?”
李复头也不抬,下意识回道:“不累。”
李彭见他回答的爽快,心下有几分窃喜,以为他愿意聊天了,又道:“明日就是端午了,李兄可喜欢吃粽子?”
李复这才抬起头,茫然道:“什么?”
李彭无奈的又重复了一遍,李复才明白,笑道:“粽子啊,我自然爱吃。”
李彭问道:“那李兄可知道端午节的来历?”
李复一笑,端午的来历人人皆知,这时李彭却拿来问自己,看来是憋闷了许久,故意找话茬和自己说话呢,就笑道:“我怎会不知,端午是为纪念楚国大夫屈原而来。”
李彭道:“是啊,我们每年端午高高兴兴吃粽子,佩香囊,可是千年前的屈原大夫却是多么凄惨,抱石自投汨罗而死,实在可敬可叹。”
李复摇摇头道:“屈原大夫葬于汨罗江可能是真的,但说他抱石投水自尽,恐不符实。”
李彭来了兴趣,奇道:“太史公司马迁《史记》中说屈原被流放至江滨,曰:‘宁赴常流而葬乎江鱼腹中耳,’乃作怀沙之赋,后怀石遂自汨罗以死。写的明明白白,是抱石自尽,李兄为何说不是?”
李复以前查阅端午来历,看过一篇文章,说屈原不是自尽而死,当时看来印象很是深刻,此时说起,便仔细回忆着,向李彭道:“孟子曰:尽信书不如无书,《史记》虽是一部历史巨著,但我等读之,也不可尽信。屈原本是巴人,出身于楚国巴族巫祝之家,而巫教认为自杀者属于凶死,将变成孤魂野鬼,很不吉祥,一般不会这样做。屈原作为巫者出身,对此怎能不知,一定也非常忌讳的,要他自尽岂不是不合常理。”
李彭奇道:“巴人?我知道古时有巴国,楚国当时也有巴族人,他的学生宋玉写过《下里》、《巴人》。但李兄怎知屈原是巴人,还是巫者出身?”
李复道:“巴人就是古时巴国的后代,宋玉的《巴人》就是巴族的民歌。历史总不可能非常详细的,屈原的身份,我们可以从历史记载中挖掘和分析出来。屈原在《离骚》中对他自己的身份有详细的记载,另外我记得《史记》中有一句说屈原‘楚之同姓也’,可是屈姓本来就是楚姓,不用特意说明的,既然如此强调,那屈原以前一定并不姓屈,应该是进入楚国政坛后被赐姓屈的。也正因为他出身于旁族,而非楚国的望族,所以在后来被贬逐时没有人为他说话,他一个人在楚国政坛中才如此孤独。此外屈原一生好奇装异服,在楚国多主持重大祭祀活动,这些都和他的身份有密切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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