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复道:“称病应该是真的。不知二位对李林甫等当朝为相之人有什么样的看法?”
高适见他问了这么个问题,竟然也叹了口气,道:“圣人一朝,至今用了多少相辅,可如姚崇、宋憬之清明的,已是越来越难得。”他并未与李林甫有过什么接触,更没有受到什么不公,所以也不直接批评,但这么说也证明他并不是很赞赏李林甫。
反是杜甫道:“李林甫这个人,虽然他出身于我大唐宗室,却实无才学,只会机变,善钻营,是一个阴险之徒。”他屡受李林甫之害,自然怒气不小,此时对李林甫的评价就丝毫不客气。
李复看杜甫一点也不给李林甫面子,对其评价如此深刻,不由连连点头,道:“李林甫靠巴结讨好宦官、嫔妃,迎合上意,杜绝言路,妒贤疾能,排抑胜已,屡起大狱,诛逐贵臣,实是口蜜腹剑第一人。”
“口蜜腹剑?!”杜甫与高适二人都不禁叫好,就连李彭都为之微笑,说这是对李林甫的最贴切的形容。
李复挠挠头,才想起“口蜜腹剑”这个词是后世宋代司马光编《资治通鉴》时,对李林甫的评价而来的,怪不得二人觉得新奇。
李复说的兴起,又道:“圣人一朝,所用之相,姚崇通达知变,多谋善断;宋璟则善持政务,刚直无私,二人合作,有如太宗时的房杜。此外,如韩休、张九龄的清正,卢怀慎的俭德,张说的文治,张嘉贞的吏治,皆称一时贤相。但也都没有如同李林甫这般专宠,这十九年,实在是天下大乱的养成之年。”
杜甫却长叹一声,道:“胜之竟有如此见识,可惜只是经商,若是能有权要引荐入朝,定能有所作为!”
李复淡淡一笑,道:“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杜甫和高适一怔,肃然道:“胜之情操,堪比丹橘。”
李复的话是引用开元时著名宰相张九龄《感遇》里的诗句,意思是说草木的美丽和散发飘香是它们的本性,不是希望别人将其攀折。张九龄的本意是他不慕求虚荣,不会阿谀权贵,芳香是出于自然,不是为博取别人欣赏,显出他洁身自好,坚贞清高,不与佞臣同流合污的高尚气节。而李复的意思是我自会展示自己的才能,却不会四处奔波求取权贵的施舍。
而杜甫和高适的赞扬,也是出自张九龄《感遇》的另一首,和屈原的《橘颂》一样,是赞美橘树“与世独立,横而不流”的品格;而《古诗》又有“委身玉盘中,历年冀见食”的句子,比喻贤者要求用世。张九龄此诗有这两种用意,但此时形容李复,却是后一点意思多一些,是说李复既然也有贤者一般的美德,又怎能不被人识呢?
高适虽已辞官,但却是不甘寂寞,便问道:“胜之说杨国忠与李林甫之势力此消彼长,大有抗衡之势,那依胜之所见,之后朝中又将如何?杨国忠是否也会入相呢?”
李复道:“二人抗衡的日子不会太长,杨国忠入相只是时间问题。”
高适喃喃自语道:“难道李林甫这十九年的宰相,真的竟抵不过新入朝才几年的杨国忠?”杨国忠入朝大约不过四五年时间,得赐紫金鱼袋,兼太府卿,专门负责管理钱粮之时是天宝八年初的事情,他本名杨钊,天宝九年秋,玄宗给他赐名“国忠”,离现在仅仅两年。
李复摇头道:“并不都是因此,皇上之所以如此信任杨国忠,除了与后宫杨贵妃有关外,主要是借以牵制李林甫的专权,同时为取代年事已高的李林甫做准备,所以杨国忠入相已是必然。”
杜甫道:“之前李林甫为相,已将朝政搞得如此不堪,这杨国忠有什么本事,他还不如李林甫的能力,要是今后他为相,那天下还不乱成……”他几乎已不敢想下去。
李复道:“不错,杨国忠自己曾说过‘吾本寒家,一旦缘椒房至此,未知税驾之所,然念终不能致令名,不若且极乐耳”这样的话,这样的小人,一旦为相,会更加跋扈,终将激起大变!”杨国忠这番话的意思是:我本出身贫苦家庭,只是因为贵妃的关系才有如今的地位,虽然不知道以后会有什么结果,但想到终究留不下好的声誉,还不如及时行乐。可见此人做事只是为己,绝不会考虑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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