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处,李复心中已定,却先发问道:“天下大事,错综复杂,不知先生所见,又是如何?”他先将球踢给张彖,想先看看他的踢法,然后再顺势而行。
张彖似是早知李复有此一问,毕竟是头次见面,若自己不先表态,那别人也不便细说,回道:“如今已是天宝十二载,开元之风早已逝去,当今皇上年岁已老,不太过问政事,而具委任于宰辅,但自宰相以下,少有正士,纲纪废驰,朝政混乱,权贵奢靡,花费无数,百姓被屡屡搜刮,生活渐苦,多有水深火热之感,上下离心,早晚酿成大祸。朝廷用武不断,边防势重,胡人为将,少事中央,皇上又一味宠幸,其中必有桀骜起异心者,而关中空虚,一旦有事,猝不及防,势力颠倒,怕有鼎国之难也。”
李复见他看事如此清楚,倒起了佩服之心,要知道到何时都是当局者迷,张彖作为这个时代的人,竟能将此时的大局说的丝毫不差,真不是一般的水平,不由赞道:“先生说的好!今之天下,实则风雨飘摇、大难将起的天下。皇上无心政事,宰相无德弄权,朝政已是乱局,为官权贵者只知榨取百姓,以供自己和朝廷挥霍,以致民心尽失也。而内武备松弛,外征讨不断,里轻外重,早成偏势,胡人胡将,多受过宠,心高气傲,再见朝廷空虚,易起二心,若再有边将与朝臣争权夺势,如同水火,内外矛盾必然激化,到时一有变故,局面将一发不可收拾。届时即使朝廷想有所动作,但大部军队都不在朝廷手中,想要控制住局面都极为艰难,更别说迅速挽回。最终遭罪的不仅仅是皇族权贵,更惨的还是我大唐民众啊。”
张彖听言颇有些激动:“终见一人与我所观相合,而李兄所见又胜过于我。我张彖今日没有白来一趟,李兄果然非常人也!”
李复微微一笑:“先生切莫再如此说,我若非常人,岂不是成了怪物了!”
二人哈哈一笑,距离一下子拉近,之间的陌生也尽皆释去,张彖道:“李兄既然对眼下局势了如指掌,却不知可有应对之术否?”
李复望着他:“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自开元后期局势至此,积聚了几十年的隐患,若想短时间内有所应对,那不太可能,也不见得是负责之举。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因此只能缓缓用策,否则欲速则不达也。”
张彖应道:“李兄言之有理,此事也着实不是一时间能大有改观的,李兄心中如此有数,却不知所说的缓缓之策都是何种计谋?”
李复打了一个哈哈,却不回答,反问道:“先生见过我之后,可要归隐嵩山否?”
张彖道:“我有此意久矣,也许归隐才是我唯一出路。”
李复淡然一笑:“那先生即使知道了应对之策又有何用?”
张彖愣住,然而立即便反应过来:“彖有不对之处,还望李兄教我!”
李复道:“大丈夫者,当有所为有所不为。在这世上走一遭,自当建功立业,不说封王封侯,也当为国为民出一份力,否则岂不愧对大丈夫之称号!若眼见天下将陷大乱,自己却避走山间,以为出世方可心安,却不知民间生灵涂炭之时,心下又怎能相安!此当有所为却不为之举,怎对得起这堂堂六尺男儿之躯!”李复这番话说的颇重,但也是无奈之举,若不用狠话相激,张彖还是隐居而去,那自己岂不是一无所获,方才说了那么多全白费了。
果然张彖听闻此言,面色数变,却沉默不言。李复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一时间屋内静的有些异样,门口的少华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忍不住探头进来,看看李复和客人坐的好好的,才忙缩头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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