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开元二十二年裴耀卿相公为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加江淮转运使,萧炅为副,整治漕运,当年萧炅又接任裴相公之职,再兼太府少卿并判度支,便直接控制太府出纳,不必再经过金部而是直接与太府寺联系,加之有转运使之身份,可直接下符州县,确定收支,这就抛开了金部和仓部,兼计划与执行于一身,可以说是独步天下了。”
那主事附和道:“大人对我度支来历如此清楚,说的一点不差。现今金部、仓部都已不大管事了,就连户部一司,也没有咱们的权力大呢。”又向李复道:“现今各处仓储的数目都是直接报到咱们这里来,故而这些详细数字都知道的。”
李复听到这里却是吸口凉气,原先以为这度支一职不过是以算计为主,按照历年编制的国库收支分配好便行了,收入是户部司的事情,支出执行是金部和仓部的事情,本身并没有多大责任,即便如此,还是专门奏得请刘晏来协助。如今才知道,度支一司早已成为大唐财政的唯一核心,也是最重要的计划和执行机构。杨国忠出任宰相,虽然也靠了后宫之助,但他在此任上的精明能干也不无原因。看来自己肩上的担子比原想的要重的多,不由再打起精神,对那主事道:“你继续说去岁的出入之数吧。”
那主事看了看手中账目,找到适才说到的地方,继续道:“四百万江淮回造米转入京,充官禄及诸司粮料,包括京师学生请粮、禁军粮、宿卫兵粮、官奴婢请粮等。……五百万留当州官禄及递粮,这是留州租粟的支用,大部是外官的俸禄和佐使请粮所用。……一千万诸道节度军粮及贮备当州仓,这是各州县的租用之况。此外布绢绵则二千七百余万端屯疋,一千三百万入西京,一百万入东京,一千三百万诸道兵赐及和籴,并远小州使充官料邮驿等费。钱则二百余万贯,一百四十万为诸道州官课料及市驿马,六十余万添充诸军州和籴军粮。……”诸多数据,足足讲了有一个时辰,说到后来,那主事的嗓子都有些哑了。
李复顺手给他倒了茶,递给他,那主事有些预想不到,原先杨国忠判度支时,对他们是呼来喝去,动辄痛骂一通,众人都是胆战心惊,又恨又怕,但又是敢怒不敢言,而如今的两位新上司看起来却是和蔼至多,尤其是身兼翰林的这位一把手,甚至亲自为他倒茶,心中大起敬服之意,不由面带感激,忙伸手接过,喝了两口,又道声感谢。
李复笑道:“该是我们感谢你才是,这许多数据难得你搞得如此清楚明白,不然我不知多久才能理顺呢。”
“这不过是下官的本分之事,应当如此。”那主事丝毫不敢居功。
李复又冲他笑笑,又对刘晏道:“士安对此间之事如此清楚,看来我向圣上要来你这个帮手是要对了。”
刘晏笑道:“我不过是原来在秘书省做事时听闻一些罢了,谈不上熟悉,诸事还是要学士主导才是。”
李复摇摇头:“我对此间诸事更是不通,还需要一段时间熟悉。但财政一事,无论如何,也不过‘开源节流’四字,要么开源,多找些进账的路子,要么节流,看看有什么能够节省下来的,那就攥紧钱袋便是,别无他法。”
刘晏肃然道:“学士此言,乃至理也,不过寥寥几句,说的却真是透彻。我本想一开始会是万般头绪,难以入手,学士这么一说,我却觉得茅塞顿开,眼前一片亮堂了。”
李复略略一笑:“万物皆有其理,只要把握住事物的本质,那不管他有多少变化,w.uknsh.有多么复杂,做起来也能得心应手的。”
刘晏眼中又是一亮,不住点头。
“你我初接手这度支事,眼下要做的,不外乎两事。一是先按照旧制,历年此时要做的事情绝不能耽搁,该怎么做还怎么做;二便是‘开源节流’,看适才之数据,如今每岁入账,主要赋税之入只占一半,租庸调、地税、户税之外,附加税、杂税、田产及资课收入、出举放贷收入竟也占一半,这般行事,只怕对百姓屡有烦扰,剥夺亦多,但这些牵杂太多,一时难以理清,眼下也不便于立即调整。所以只有先在‘节流’方面设法……”李复微皱眉头,在想先在何事上着手。
刘晏附和道:“各种税赋,确实不是一下子能动的,我虽在下面见百姓多有税赋之苦,也知道一些不该有的征收,但很多进项已经延续多年,想改不是那么容易。确实只有先在支用一块想办法,但大多支用都是有指定去处有定数的,更动不得……”
李复忽然说道:“像官员俸禄、军士食粮、各处厨食等,自然难以动得,但如各地征粮运费之类,恐怕还是有余地的。”
刘晏一震:“学士是说转运等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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