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如一场梦,云槿梦见阳山府下了一场大雪,纷纷扬扬的把整个梅林都淹没了,他站在亭子里呆呆的看着,看着雪慢慢的积到自己的胸口,看着,一只雕了兰花的瓷碗像漂浮在水上一样,静静地悬在一株梅花树的枝头。
梦里,叶晚也在,她穿着一身殷红的长裙,如一只伏在花蕊里小憩的蝴蝶,轻盈的站在厚厚的雪花上,那是他从没有见过的叶晚,平静的有些冷漠,用她那双美丽的眸子静静的看着自己被越来越厚的积雪淹没。
梦里,云槿很害怕,他挣扎着伸出手去呼唤叶晚,可声带如同皱在一起似的,任他怎么张嘴都叫不出声来,慢慢的他绝望了,眼睁睁看着叶晚绕过那只瓷碗远去,孤零零的,连一行脚印都没留下。
终于,他唤出了声来,大汗淋漓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是那个熟悉的屋子,一面屏风,一炉碳火,一张桌子。
是个梦!
云槿欣喜若狂,他赤着脚飞奔出去,院里,那半碗梅花还在,清香还在,几树青松上麻雀的叽叽喳喳还在!
只是……明媚的光隐在了一片乌云之后,阳山府的天变了,暗沉沉的,一阵凛冽的北风萧萧而来,吹走了瓷碗里的梅花。
“不会的。”
云槿瞪着眼摇了摇头,喃喃自语。
他发疯似的朝大门外奔去,他要去找若暝,去找弓白,他要去求他,求他用天下人趋之若鹜的武道池去换她!
他赤脚迎风奔着,眼眶红红的,脑海里,重生以来的一幕幕如电影一般缓缓浮现。
她只是一个篱笆小院的小农妇而已,她不知道翁州,不知道龙角山,更不知道什么赵家余孽。
她只记得我,赵槿,那个会对他微微笑的夫君,搂着他窝在热炕上的夫君。
雪又来了,如同从天宫里漏出来的白玉屑似的,在凛冽的寒风中欢快的打着转,翩翩的落在地上。
天雾蒙蒙的,漫天飞舞的细碎的雪给恢宏的州司府蒙上了一层轻薄的白纱,让门楣威严的州司府平添了些神秘韵味,只是有些没来由的冰冷,朱红色的屋檐下,两个按着刀柄的兵卫横眉看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冷冰冰的,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和门前那棵直挺挺的青柏一样不近人情,那郁郁葱葱的枝叶伸开,如一个母亲一般怜惜的遮住了一只长满青苔的石狮子,却独独对一双红通通的脚视而不见。
雪越下越大,风愈吹愈急,用青岩石铺就的门阶慢慢的映出云槿的苍白的脸,地,结冰了,阳山府的冬天真的很冷!
一个青衣丫鬟提着鞋跑了过来,闪着泪光缓缓的蹲在云槿的身旁,她想把鞋给他穿上,可伸手去抬他的脚时却愣住了,滚烫的泪如豆般啪啪的滴在冰凉的地上,她没抬动,那一双脚早已冻的粘在了地上!
不知从何时开始,奚妤的心便落在了云槿的身上,她会悄悄的站在院墙边的青松下偷偷的向亭子里望,捏起裙角把瘦小的身躯隐在皱巴巴的树干后面,用眼角瞟一眼昏沉沉的先生,吃吃的笑。
他好懒!
胆小的韩曦也会来,踮着脚轻轻的走到她身后,调皮的拍拍她的肩旁。
韩曦也喜欢那个飘满梅香的院子,一向缩着肩的她只要踏入那扇大门,都会舒坦的出一口气,像是放下了所有的谨慎小心,翳动着鼻尖嗅一嗅梅香。
她也来了,顶着鹅毛大雪,缓缓的从青柏下走了过来。
奚妤默默的看了一眼韩曦,又默默的跪在地上。
暖阁里,弓白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若暝,放下手里的书问:“先生还在?”
她没有回弓白的话,只是轻轻的抚摸着手里的扶风剑,天很冷,可是她的手却一直在出汗,一张精致的脸也阴沉的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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