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后正衡不免埋怨夏侯水,干嘛非要留在于家这个是非之地,刚才若不是他的阻拦,他们完全可以一走了之……
夏侯水扒着窗子望了望,在确定外面没人尾随后这才转身对正衡说:整个长春城都戒严了,若是没有韩四的手令,咱们还能跑去哪里?刚才你那番话算是把他和于峰都得罪了,换做是我也不会轻易放你离开啊。再者说于家干了那么多缺德的事,就那么轻易算了?这可不像老弟你的行事风格啊!
正衡叹了口气道:不这么算了还能如何,你也知道自从东陵盗宝开始咱们就步步都在人家的算计之下,本以为离开了崇岛就如同鱼入大海,却没想到又会陷入于家这摊泥潭,现在就连人身自由都受了限制,再这么下去说不定哪天被于峰暗中算计,一并装进柳木棺材里变成两具丧尸也未可知,既然如此倒不如早点离开,免受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窝囊气……
夏侯水笑道:溜是肯定要溜的,只不过还不到时候——还记得咱家老爷子的临终遗言吧,他不是让咱们找封师古的后人算账,以报当年发丘摸金一脉遭其打压之仇嘛,于家虽然在外人看来自成一派,可毕竟算是师承于观山太保,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咱们若不把于家搅个天翻地覆,那可真就对不起上天的厚赐了……
正衡眼睛一转,暗想还真是那么回事——先前夏侯古在东陵中交代后事时的确曾提及报仇一事,只不过封师古自从明初隐匿在棺材峡地仙村后,世上就再无他的直系传人,正衡只当义父是随口说说而已,并未太过当真。而今几番周折竟被他们发现于家就由观山太保一脉衍生而来,加之他们为了一己私欲而罔顾人命,所作所为令人发指,于情于理都该被狠狠的惩戒一番才成。只是现在回想起来,当初义父在交代这段事情时,应该是一早就对于家的底细有所了解,只是碍于于三刀在行内的威望这才没有明言,转而暗中提示自己吧……
夏侯水闻言也道:老爷子一生致力于恢复祖上的荣光,很可能通过某些渠道对于家的来历做过调查,只是凭他的能力,=想要撼动根深蒂固的于家并不容易,所以才迟迟没有动手而已。然而今时不同往日,于三刀一死于家上下可谓群龙无首,单单于峰那个土鳖,论本事不及老弟,论头脑还不够你哥我的零头,咱们兄弟联起手来弄他个家破人亡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于公可以说是诛灭奸邪,于私也算是为发丘摸金报仇,何乐不为?
正衡知道夏侯水话虽说的漂亮,可并不完全坦诚,他早就对于家的产业垂涎不已,高举“报仇”的大旗是假,趁机浑水摸鱼才是真吧。当然,自己虽然对此颇有微词,但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也的确句句在理,退一万步来说,即便夏侯水不提,自己也比他肩负的责任更重,毕竟义父是向他交代了临终而言,并且自始至终他都把自己看成更足以委托重任的儿子……
然而夏侯水说得简单,于家纵使没了于三刀这个顶梁柱,总归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光是家丁护院就不下几十人,更不要说现在还有韩四带兵进驻,想要兴风作浪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夏侯水似乎对眼下的困难不以为然,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你哥我全凭这个混饭吃呢,强攻不行咱就智取,正所谓擒贼先擒王,选定目标再下手,那才叫三个指头抓田螺——十拿九稳手到擒来。
正衡摇摇头道:不行不行,于峰那家伙整天跟在段连祥和韩四的屁股后面,想要对他下手可不容易吧?
夏侯水“嘿嘿”一笑道:他充其量就是个跟班,算个屁的“王”啊!于家说到底还是那个于老太太做主,不过看她吸了那么多活人的阳气,仍旧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十有八九是快要挂了,不足为患。我说的擒贼擒王,并不是指的哪个人,而是那件对他们于家至关重要的物件,这下你再猜猜是啥吧……
正衡眼珠一转,张口就说:难道是那本“观山指什么赋”?你说的倒轻巧啊,那本书是于家的命根子,哪会让我们轻易找到?
夏侯水大摇其头道:非也非也,要我说,那本书不但好找,之前我们还曾不止一次见过——还记得于三刀拖你交给于峰的那本无字天书吧,封面上虽然写的是《长赋集》,可从于三刀和于峰的种种反常表现不难推知,能让他们父子当成宝贝的,也就只有那本《观山指迷赋》了。或许当初于家的祖先为了避讳,私下里便将书名改换过了,并且还故弄玄虚的用不显影的药水书写,这才会让不明就里地外人琢磨不着头绪,借此最大限度的保存他们于家的秘密罢了。
正衡仔细一想,夏侯水说的不无道理。那本书对于家可谓是至关重要,现今于峰刚刚接班,尚且还没将内容掌握,麻脸老太又是垂垂老矣行将就木,若是能在此时将那本书偷来毁掉,那于家今后就再无作恶的资本了。这事于情于理都可行,只不过于家那么大,又该如何才能找到一本小小的书册呢?
夏侯水把正衡叫到书桌前,将桌上的杯盏和笔砚摆弄了一番,然后指着他摆出的形状对正衡解释道:我早就观察好了,于家的大宅分成南北两院,其中南院被假山和瀑布占去大半,而且历来都是于家分家的居住地,没有多大探索的价值。至于北院则是三进三出,前院和前厅现在被灵堂和韩四那帮人占据;你我所住的中进房间虽多,可我发现夜间并无灯火,可见除了我们之外也没有人居住;那么,可以肯定的是,于家的家眷老小应该都住在后进。于三刀一死于家再临宗分之争,于峰的两个儿子离家多日至今未归,于峰对此却并不上心。现今整个于家的主人,除了他和于老太太外就只剩下他的那个大肚子的老婆,可谓势单力孤,正是我们下手的好机会,如果我猜得不错,那本书此时要么在于峰的手上,要么就在于家老太的房间里,你我都曾见过那本书的模样,只要趁着没人的机会去后进屋舍里搜罗一番,必定会有所收获……
正衡心想自从韩四和段连祥一来,于峰就变成了他们的跟屁虫,别说现在大白天,就连晚上也难见他回到后进,后进就只有那个麻脸老太坐镇,的确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不过怎么说现在也是客居于此,于家可以不仁但自己不能不义,如果大白天就去偷书的话无异于明火执仗,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这事姑且放置稍后看看情况再说吧!
正说着,门外的廊道里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是正衡反应迅捷,翻身就到了窗前,伸手开出一条缝隙侧着身向走廊的尽头望去,只见几个身着军装的人一闪而过,朝向着院落的后进走去,似乎押解个全身都被捆绑住女人,只不过脑袋被个黑色布袋罩住,一时看不清楚容貌……
见此状况,正衡自鼻中发出一声轻哼,便对夏侯水说:真是狗改不了吃屎,青天白日下也敢干掳人的勾当,想来是那个麻脸老太真要死了,急着用活人帮她续命呢。原本小哥我还有点犹豫,看来若是不好好惩戒一下他们,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深受其害……
夏侯水也凑上来瞄了一眼,不免奇怪道:既然是于家的事情,怎么军统的人这般热心,甚至要由韩四亲自押送?这事我看没那么简单,如果只是在这里暂住几天就要为于家出工出力的话,这可不像是他们这帮人的一贯作风,你想想,昨天晚上段连祥只露了一面就离开了,跟他一起走的韩四和于峰都已回来,唯独他还不见踪影,更别说堂堂军统的要员,无缘无故跑到东北来干什么,凭着我的了解这帮人指不定在憋什么坏水呢。
正衡满心想着惩戒于家一事,一时忘了还有军统参与其中,这下要面对的困难陡然增加了不少,再想像刚才计划的那样摸进后进去偷书,又该如何不至于惊扰了韩四和他的手下呢?
韩四诡秘的一笑道:早就跟你说了,老哥我的脑袋可不是白给的,如果不是一早就有准备,又哪会夸下海口啊!
正衡正要问个清楚,却听到自前厅传来嘈杂的人声,并且大有越演越烈的趋势,无需去看个清楚单从屋内就能发现原由——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自前院竟然升腾起了一股黑烟,看那架势是燃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火灾了……
原来夏侯水早就有所筹划,之前趁着正衡和韩四等人交谈的空当,也不知从哪弄了些白磷粉末悄悄撒在了灵堂的桌椅上,现在正是正午时分,随着气温渐高白磷终于将木质家具引燃起火,继而才导致了这场火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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