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峰山,山腰。
树梢招摇间,拖动着薄雾,叶间露珠滚动,打湿了鹿的耳绒,一顿的摇头晃脑后,它轻摆着身子,冲出了雾的笼罩。
霎时间,一座小小村庄跳入它的眼帘,村前一人白衣胜雪,独坐轮椅之上,似在思索着什么。鹿儿疑惑的摆摆头:一个陌生人。没再在意,它如往常一般从村旁跑过。
正是日出而作的时间,村落一派的欣欣向荣,炊火熄灭不久,余烟在木屋石房上徘徊,饱腹后的汉子们正谈笑着向山里走去。
村子正中的空地上,大汉领着十余个孩子甩出一套套隐见章法的动作,这些实际只有七八岁的孩子,个个壮的和牛犊似的,和一些长年锻炼的十几岁少年也不逞多让。
离这些孩子不远的老树下,一石桌,三石凳,两小童正手捧书册,朗读间,时不时的瞥那一眼,羡慕之情溢于眉梢。而余留的石凳上一本与二小童手中之物一样的书册,摊开躺放在那,偶有风来亲阅两页。相比于那些孩子的壮硕,这两小童看上去虽然健康,但单薄的身子明显不适与他们为伍。
“公子!公子!”
村前呼声传来,打断了君沐雪的思绪,他微微侧头,望向拿着油纸包跑来的碧铃。
“林霞婶做的蜜饯好甜啊!你要不要尝尝?”说着,小丫头献宝似的把手中的油纸打开,随手拿了颗棕黄锃亮的蜜饯就往自己口里塞去,眉眼弯弯的啧着嘴。
无奈摇摇头,他从中捡起一颗,看了看,道:“放了那天的醉蜂草,不甜才有问题了,还加了一些补气血的,嗯……应该是为那些小孩准备的。”
一旁碧铃向着不远处穿着粗布长裙,拿着盆衣服出村的年轻姑娘挥了挥手,换来满面友善的笑容,转头看向君沐雪,道:“公子,听说小云姐姐醒了呢!她那天还真是因为下雨路滑摔下坡昏迷的,你是怎么猜到的啊?”
“反正不可能是采药摔的。”他漫不经心的说着,将蜜饯放回原处,见碧铃腮帮一鼓,便又继续道,“第一,她没带药筐;第二,她穿着和刚才那个人差不多一样的长裙;第三,醉蜂草虽然少见,但可以为它付出性命的,不是傻子,就是你。
“而抓下那把醉蜂草不过是她下意识的行为。”看着碧铃气呼呼的模样,君沐雪不禁莞尔,“以当天的天气来看,滑倒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你才傻呢!”她气哼了声,几下将蜜饯包好,收在怀里,一副别想再拿的样子。
“你这话就有问题了,我可没说过你傻。”
看着碧铃斜着脑袋,慢慢想通过来,有点讪讪的模样,君沐雪抚面一叹,面具下黑眸瞥过村庄,突然道:“铃儿,你喜欢这个地方吗?”
碧铃微怔,歪头仔细想了想,脑袋里闪过这两天遇到的人与事,郑重地点了点头:“嗯,很喜欢。”
“这样吗……”他喃喃着,眉头一皱又舒开,随着那双黑瞳中绽开又熄灭的雪花,映入其中的村落却是火光冲天,“那我们就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吧。第两千九百九十九界的命核精气恢复还要十个月,这一界命核的精气暂不能取,不急的。”
说着他一手摊开,伸向碧铃,待看到小丫头赌气着,把油纸抱得更紧了,当及就没好气敲了下她的头,指向不远的林子,道:“你看看人家眼巴巴的看着你这么久,你好意思吗?”
额?碧铃怔怔地向他指的地方看去,就见一个小孩子小心地从棵树后挪了出来。他七八岁的样子,看上去很是纤瘦,皮肤极白,却是几分的苍白。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他一路跑到君沐雪近前,小脸微微涨红着,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脆声开口道:“你能教我术法吗?”
“不能。”君沐雪毫无停顿的微笑开口,也不管人是否失落,“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不跟着那些人一起练拳?”
“……我叫林越,从小身子弱,村长不让我跟着他们,就让我读书,可我想能有保护大家的能力。”他小声说着,倒也没太多失望,仿佛早有预料一般。
“可你为什么认为读书就不能保护他们呢?”君沐雪说着,便向前一指,那方向上一节树枝无声无息的就脱落下来,飞到他的手中。
“你看。”随着话语,他略微倾腰在地上写了起来,一个略有巴掌大的符号渐渐成型,看上去像个字,但更像是小孩子的随手涂鸦。
林越仔细看了又看,抬头问道:“这是''水''吗?”
君沐雪笑而不语,示意他继续看着,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个字下一点点水渍慢慢开始渗出,将字覆盖,直到那“字”再看不出原来的模样,才停止下来,而一泽水洼也已不可抹去的出现在了那儿。
看着这水洼,林越紧张的握住了手:“我以后也能做到这样吗?“
见君沐雪轻轻点了点头,他顿时兴奋的连甩了几下手臂。
“三千大道,殊途同归。每个人走的都不完全相同,只要你能找到其中正确的、属于你的道路,无论走哪一条都没问题的。”君沐雪说着,指了指不知何时蹲下去开始研究那水洼的碧铃,“像她,肯定认不出那字,而你认出来了,这便是天赋。”
碧铃一愣,斜睨了他一眼,轻哼一声,起来回到了她之前所站的位置。
“所以,你还待在这儿?”
他笑着,望着小孩手舞足蹈的往村子里跑去,一转头就看见碧铃正用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公子,你刚才骗了人,欺负小孩子了是吧?”
“我说的都是真的。”他耸耸肩,“他的确有言出即法的天赋,因为……
“……这是我说的。”
他看向那孩子背影消失的方向,继续道:
“还有啊,小孩子都喜欢模仿,而一但模仿近似成功的话,会相信那就是对的。”他噙着笑意,忽而往一方的天空望去,瞳孔中一棵参天大树清晰倒影,令其面上的笑更浓了些。
狐疑的瞄了眼那笑容,碧铃挑了颗蜜饯放入口中,顿时两眼都眯了起来,也不管公子了,哼唧一声就蹦跳着就往村子里去。
石桌旁,两个童子看着林越眉头紧锁,满是严肃的在白纸上进行着一番“创作”,又看了看一边作废后被揉成一团的几张宣纸,不禁面面相觑。
突然,林越一声惊叫,吓得两人连忙向那看去,只见他那双勉强能捏住笔杆的小手缓缓移动着,却偏偏仿似拖着残影,有一股奇特的韵律飘然而出。再看那纸上,墨汁依然如同先前一般胡乱,看不出什么区别,可偏偏又叫人觉得有什么不同了。而此时,林越也停下了笔,盯着那纸上的墨水,满是期待。
就这般过了些许时间,还是看不出区别,林越也难免有点沮丧起来,打算将纸拿开再拿张新的,可当他手碰上纸上时,却蓦地一僵,继而便喜上眉梢。这纸上已不再干爽,虽也不是湿透,但随着他慢慢将纸张掀起,还是能感觉到宣纸与石桌间那因水而起的张力。
“成了!”
见他那兴奋的模样,两童子凑上去伸手摸了摸那宣纸,对视一眼,默默低下头翻开了书,嗯……今天雾气是挺浓的……
广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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