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觉未传来示警,许离一手握住长枪,一手握着竹简,踩在桌子上的脚不自觉地向后挪了挪。他额上已冒出了细汗却是化入了湖水之中。
这,这是什么?看上去像个仪式……谁干的?未免太丧心病狂了吧?
猩红而透明的湖水偶尔泛出气泡,与上面这片纯净水域形成鲜明对比,这之间仿佛天然存在一层隔膜将两者分隔开来。
而于猩红之下,那颗颗人头堆叠自成圆锥尖塔,他们面色平静,甚而含笑。旁边,一圈圈、一层层的无头躯体身朝内脚朝外整齐层叠,与“尖塔”等高,他们双手交叠于腹部,安然如睡。
许离面部微有紧缩,下意识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怕打搅了这群人的“安眠”。
那个叫许行的人为什么把碑立在湖旁?他也到过这个湖底?还是说只是巧合?
这……应该不是老道说的那个村子吧……已经财物全空而且地理位置偏差过大……这些沉没的家具和那些散落在村子里的佛家之物是凶手为了欲盖弥彰?还是说是某种必不可少的需要?亦或是其他……
或许,这些事并不是凶手干的,老道实际上到的就是这个村子,毕竟从洛月宗到这里凭老道的修为不过瞬息而为。至于家具……是后来有人将它们都搬空了?又用一些佛家之物布下了外界的那个阵法?
那又是谁会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做?
许离的脑海掀起了一阵又一阵浪叠,久久难平。忽而,他心弦一动,望去,只见那“山”顶一颗女人的头颅滚动,向下跌落——这似乎引起了连锁反应,一时间,那如山人头哗啦滚落,湖水仿佛沸腾,一串串气泡升起,咕噜的声音接二连三传来。
心脏好似要冲出胸膛的跳动,许离猛一咬牙,身形骤然自原地消失出现在灵觉所探极限之所。
而于他离开一刻,其脚下木桌霍然粉碎,本能地再往下望去一眼,那猩红的湖水翻腾的更为剧烈,四散滚开的人头与那旁边的身体拼接,一个一个完美契合。
许离喉结滚动,身形再闪,手中捏住的竹简微微亮起来淡光。他又瞄了一眼,随着底下最后一个人头完全拼上,那些人的眼睛霍然睁了开来!
与此同时,湖中心露出来的一个巨大圆形空洞在此刻忽然亮起了血芒,瞬息间由淡转明,光芒成竖大绽,于此刻冲天而起!粉化一切家具之物,骤然将许离吞没进去!
这……是魔气?!
脑中仿佛电光划过,许离手中竹简亦在这时绽射白芒将他包裹,随着他一齐喷出了湖面。
然而,那带着破霄之势的红光,或者说魔气,仅仅升出了湖面十尺便仿似受到了某种压制,向四周倾泻,宛如喷泉花开落,堪堪维持了数息便收束落回了湖中,徒留许离漂浮空中,一时有点怔然:他原以为自己又要变作流星了……
呆呆望着仿佛正受零星雨点洗礼的湖面,许离发鬓拧作一团,水滴流落,他红瞳微微舒阔开,竟升出一股再下去探索一番的想法。
突然“咔擦”一声,他脸色一变向手中看去,那片竹简又破碎了一节,如今仅剩最后一节还是完好的了!
刚才那魔气的冲击力能抵上老道全力一击?!
他心中不觉为方才那雷声大雨点小的一幕产生了丝荒诞之感,若不是绝对信任老道,他甚至怀疑老道给自己这片竹简时的说辞有夸大之嫌。
可这样一来,他便也彻底断了再下水的打算——若是那魔气不再被克制,很有可能直接冲碎竹简制造出来的屏障,直接打在他的身上。
深深看了那个湖泊一眼,许离突然有些明白了望月楼、宁云城甚至洛月宗都选择不作为的原因了。
只是……这其中是否还有大行寺,或者其他隐世佛家的手笔?——他对大行寺的印象因为各方面的原因,一直都是不错的,实在不愿将其与这样天怒人怨的事联系起来。
轻吸口气,许离目光扫过散落在这村子各处的“佛物”,又缓缓将气吐出,摇了摇头收起长枪与竹简,缠着雾岚向村子外边飞去。与此同时,他身上水汽蒸发,转瞬间衣袍便恢复了干燥,只是那头发看上去还有点凌乱。
这件事得从长计议了,虽然明知道不可能,但他还是想问问老道是不是少说了什么线索。
……
陌岚山。
这座长期为雾茫所围绕的山上,树林葱郁,淡紫色的陌岚花轻轻摇曳,不知疲倦地起舞着。
而在那山顶,有五间零散排列的木屋。此时,正值这午夜的时间,屋前石桌旁,石凳上,鹤发童颜不苟言笑的道人正盘膝坐着。
那桌上摆了一碟回锅肉,一碟葡萄干,一酒壶,一酒盅。
他始终沉默着,只是自饮自酌,偶尔才吃上几口菜,却似并不孤独,反而雅致。此刻,他方才拿起筷子向那碟回锅肉伸去,却在将要碰上时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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