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季远早就想组织一个篮球队了,但上海兵们,没有一个喜欢篮球的,没有搭档。他每天在篮球场,同休养员玩着,过几天换了一批,过几天又换了一批。
姬季远打篮球天赋挺好,他净身高一米八零,正常人两手横伸,从左中指到右中指的距离,正好是人体的高度。但姬季远两手横伸,左中指到右中指的距离,是一米九三,也就是比常人长了十三公分。
中国古代有一种说法叫“两耳垂肩,双手过膝”。说刘备就是这样的人。长坂坡,赵子龙孤身救出阿斗,交到刘备手中时,刘备随手往地下一扔说:“为了你一个小子,几乎损失了我一员大将。”其实阿斗并没有摔在地上,刘备手长,貌似摔在地上罢了。
姬季远比常人手长六点五公分,这对打篮球,给了他很多的帮助,他一米八的身高,不就成了一米八六五的身高了吗?
七一年来了一大批吉林兵,其中不乏喜欢篮球的,篮球场上就热闹起来了。有个丹东兵叫刘长路,身高一米七六,打过丹东市少体校。剩下的长春的,有十五六个都喜欢打篮球,他们每天晚饭后,星期日的一整天,都在球场上交流着。久而久之,篮球队就水到渠成了。
由于姬季远年龄比较大,球又打得最好,便被公推为队长了。有个长春兵,身高一米七八,姬季远连续训练了他一个多月,跳起投篮的姿势标准了,命中率就高了。他叫张生旺,他成了主力队员,另一个长春兵,叫刘景志,身高才一米六八,但他极其灵活,划拉划拉,别人的球就被划拉到了,他的手里去了。姬季远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大划拉’。久而久之,别人叫刘景志,没人会答应,但一叫大划拉,他立刻会举手答应。队里年龄最大的是,外科医生周启圣了。他身高一米七五,尽管动作不怎么标准,但在七米线外,他双手投篮,命中率竟达十之八九。当然,那时候还没有三分球的规定呢。还有一个长春兵,身高一米七五,但身体结实得像一堵水泥柱,他打后卫,在哪里一站,习惯地平伸双手,脑袋一拧,那对方谁也别想撞过他的手。但有一个问题,他脑袋一拧,手就有劲了。如果他脑袋不拧,手就没有劲。因此,姬季远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歪脑袋。当然,久而久之,歪脑袋就成了他的真名了,其实他真名叫陈斤善。
休养灶的曹继新,他喜欢吹裁判,便买了本篮球规则,吹得像模像样的。几个月过去了,给他评个三级裁判,应当够格的吧?
他们每天早上,在姬季远的带领下,训练跑步、跑篮、投篮,然后去灶上做早饭,整个篮球队,只有姬季远同周医生两个是外科的,其他都是灶上的,有休养灶、军官灶、士兵灶的。
篮球队很快打得小有名气了。周边的工厂,基本上都较量过了,赢多输少,大家的球艺、配合,也一直在提高着。姬季远更是,只要一下班,不吃饭,他总是一个五公斤的哑铃,在右手握着,上下拧着,练着腕力。高手投篮靠的是腕力,不能靠臂力的。
有一次,同军里通讯营比赛,把通讯营杀得屁滚尿流,输了一大半。不料三天后来了一个电话,找篮球队负责人,政治处不知道,院里有那么一个篮球队呀,东问西问,问到了姬季远,姬季远接了电话。
“你是四六九篮球队负责人吗?”对方问。
“算是吧!”姬季远回答。
“什么算是吧?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对方话狠了。
“有什么事你说吧!”姬季远没接那个茬。
“星期天下午二点,篮球比赛一场,在你们四六九球场吧!”对方不容推辞地安排着。
“你们是哪里啊?”姬季远问。
“空三军军直。”对方回答。
“什么军直?”姬季远不解地问。
“就是空三军直属部队篮球队。”对方说。
“好吧!一言为定!”姬季远接受了挑战。
星期天下午一点,姬季远拎着一小桶石灰,一把铁锨,开始画球场了,他铲了一铲石灰,斜着铁锨往前走了一圈,球场边线有了,他再画上中线,又握着铁锨转了三圈,中圈和两边两个罚球圈也有了,加上三秒区线,球场就完全画好了。院里只要一看见,姬季远画球场线,就知道今天又有,篮球赛好看了。
来了,军直篮球队来了。个子也不很高,差不多都是一米七几的个头,有三个主力队员,是空三军训练处的,队长叫牛精钢,身高一米七八,精瘦的身材,精瘦的脸,长得实在像个大猴子,山东人,解放军田径队出身,他搞的是铁人三项运动,所谓铁人三项运动,就是先游泳一千五百米,接着公路自行车十公里,最后跑步十公里。后来因为腿部受了伤,下了部队,他是打分球的。人非常好。
第二个叫范思义,他个子差不多也是一米七八,他是四川人,但他是打中锋的,进攻能力和冲抢篮板球能力都很强。最后一个叫王工文,身高差不多有一米七六,他是打前锋的,东北人。
开局了,双方的攻势都很猛烈,尽管姬季远在篮下屡屡得分,但周医生的投篮却始终没能发挥。而牛精钢和范思义的,凶猛的冲抢篮板球也屡屡得手,当他们任何一个抢到篮板球时,王工文便已经退过了中线,一个长传,王工文在无人区投了篮,比分很快被拉开了。
姬季远交代大划拉,要他盯死王工文,“他跑到哪里,你跟到哪里。”但王工文显然比大划拉跑的速度快多了,反映也跟不上,一不留神,王工文就跑出去了十多米,越追越远,王工文屡屡跑空篮。
姬季远换了刘长路,去盯住王工文,这还真起效了,刘长路是丹东市少体校出身的,他打后卫的位置,把王工文死死地盯住了,对方的长传球,有不少反而被刘长路抢断了,比分渐渐地拉近了。
姬季远在篮下吸引了对方的守卫,周医生和张生旺终于发挥了作用,屡屡在底线得分,在五十分钟时间到的时候,比分为78:81,军直队胜。
“小伙子!球打得不错?”牛精钢边擦汗,边对姬季远说。
“没有!没有!您们打得好!”姬季远回答着,“您们另两个要是同您们三个那么厉害,我们绝对不是对手。”
“你是哪年兵?”
“六八年的,上海兵。现在在手术室上班。”
“好!好!以后多联系。”牛精钢很高兴地应答着。
这时,老范同王工文走了过来。
“这小伙子球打得不错!以前怎么没见过?”老范问。
“我们医院以前不是没篮球队吗?我也是刚从北大荒回来才几个月。”姬季远回答着。
王工文特地上来同姬季远握了握手:“我们三个都是训练处的参谋,你要高兴我们交个朋友。”王工文说。
“高兴!高兴!”姬季远忙不迭地回答着,今天是他遇到的最强的对手,他显然对三个参谋很有好感。
“以后到我们训练处来玩,我们三个人家属,都不在军里,每天除了上班、吃饭、睡觉,就是打球。”老范很客气地邀请着,他显然对姬季远也有了好感。
“参谋是营级干部吧?我可是个战士呢!”姬季远显出一副高攀的样子。
“没有营级,我们都是参谋,副营级的,但是部队里有一句话,叫‘参谋没大小’。上个月,北京来了一个人,接待的人问他什么职务,他说参谋,于是便把他安排到了招待所。第二天,孙军长来问,‘我的老首长来了吗?’说:‘没有看见,只来了一个参谋。’‘什么?参谋!’孙军长急了,‘就是参谋啊!快去请来!’请来了,他原来是孙军长的上级,现在在总参当参谋,你说这参谋有大小吗?呵!呵!”王工文说完,呵呵地笑着。
四个人都是一样地直率,一样地痛快,他们很快就成了好朋友了。当然,姬季远是最小的小弟弟。
旅大警备区司令,兼旅大市革命委员会主席刘得才,酷爱篮球。但旅大警备区没有专业篮球队的编制,他想了一个办法,把大连青少年体校毕业的篮球苗子,全部招入警备区,编制在有线连,无线连什么的。他又在解放广场旁边,造了一个室内篮球场,于是旅大市警备区篮球队便成立了。旅大市没有市队,最高级别就是旅大市工人篮球队,连干了几场,工人篮球队不是个,被打得稀里哗啦。
辽东半岛又是一个死地方,一路出去到沈阳,四百多公里的地方,没有一支像样的篮球队。于是,刘司令员便把目光对准了,沈阳军区篮球队了。
沈阳军区是大军区,管着东北三省。它的篮球队是有正规编制的。刘司令员便给陈司令员打了电话了。
“首长,最近好吗?”刘司令员问。
陈锡连司令员,身兼着辽宁省革命委员会主席的职务。在解放战争的战场上,他可是赫赫有名的一员悍将。但现在,辽宁省的人民,却都叫他害苦了。他请毛主席来视察辽宁,毛主席回了一句话:“什么时候辽宁粮食过关了,我什么时候就来。”于是陈司令员,便下了一道死命令。只要辽宁省粮食不过关,便严禁从其他省市,进口一粒粮食。这样,姬季远他们便一周只有四、五次细粮吃了。辽宁盛产高粱、玉米,不让进口粮食,就一直吃高粱、玉米了吧!但陈司令员是否,也一直吃高粱、玉米,就不得而知了。
“还好,没给你气死。”陈司令员不耐烦地回答。
“心情不好啊!来大连逛逛,看看大海,您的心情就会好啦!”刘司令邀请着。
两个人是老上、下级了,很随便。
“没事来干什么?我忙着呢?”
“哟!视察一下,顺便把您的篮球队带来,咱们练练!”
“什么?好啊!你小子敢叫板我是不是?”
“不敢!不敢!哪敢啊?”
“好!我来!我来看看你的什么破球队。”
其实,陈司令员也是个篮球迷,建国初期,他在北京的时候,‘八一队’的篮球赛,他可是场场不落空的,有时候没拿到票,站着也看。
两个球迷司令站到一起了。
沈阳军区篮球队访问大连,这可是大连恒古未有的大事啊!空三军一共才拿了不到十张票,票由训练处分配,姬季远不刚在训练处交了好朋友吗?他也给分配了一张。
警备区体育馆内座无虚席,姬季远在最后第二排,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放眼向全场看去,两支球队都已经在热身了,但两支球队的教练席上,竟然坐着两个,报上经常看到的面孔,赫然便是两位司令员,两位司令员不约而同地,亲自担任了教练。
球场上的高度也不一样啊,相差很悬殊,你想,大连一百四十万人口中选拔的,同辽宁三千万人口中选拔的,会一样吗?
球赛开始了,一开始便是一边倒的形势,警备区队尽管在大连赫赫称雄,但在军区队面前,就像低年级相逢高年级一样,被打得溃不成军。
“暂停!”警备区篮球队的教练要求暂停,队员围拢来后,刘教练大声训斥着,接着便说,“你下来!我上!”于是,教练上场了。
“暂停!”军区篮球队的教练也要求暂停了,队员围拢来后,教练比着手指,指导着,“给我狠狠地打,但不能把‘他’打伤了。”队员们点着头,回到了场上。至于说的‘他’,大家都是很清楚的,不就是那个教练呗。于是场上便出现了这样的一幕,警备区队还是屡屡失分,但警备区队中,出现了一名,矮矮的、黑黑的悍将。他运着球,直冲对方篮下,如入无人之境,然后便投篮得分。反正,这边进一球,那边反过来也必定进一球,但由于一开始,比分差得太远了,终于回天乏力,警备区队以惨败告终。
陈司令员指着刘司令员笑着说:“打不过耍赖,这就是你的风格啊?”
刘司令员擦着满头汗水说:“这帮小子太不争气了,老子一上去,不就把比分稳住了吗?”他说着便同陈司令员一起哈哈大笑,但全场除了他们俩,没有第三个敢笑的。
那天,李洪才又让姬季远晚上去喝酒,姬季远去了。
“单单喝酒,还是还有事体?”姬季远边喝边问着。
“有人勒外头讲侬坏话!”李洪才说。
“讲唔坏话,唔又没得罪过啥人?讲啥格呐?”姬季远纳闷地问。
“讲侬同胖头鱼关系不正常。”李洪才又说。
“帮帮忙,瞎讲有啥瞎讲格,唔同伊浑身不搭界,连话也不多讲格。”
“人家要瞎讲侬,哪能办呐?”
“去寻李春暖讲清爽,勿好!去寻崔主任讲,也勿好!侬越去讲,伊拉就会觉得越有事体。”姬季远思考着,“有嘞,唔晓得嘞。”姬季远喝着酒边问,“啥人勒讲?”
“格勿大好讲格伐?”
“侬勿讲出来,唔哪能解决问题,侬要讲。”
“二外科格黄宝珍。”
“好!唔晓得嘞!”姬季远一口喝完了酒,向自己的宿舍走去。
第二天开始,姬季远每天上班、学习,总同胖头鱼离得远远的,一个字也不同她讲。而胖头鱼有工作要找姬季远时,姬季远转身就走,一个字也不要听。一个星期过去了,李春暖来找他谈话了。
“你对小姚有意见?”李春暖问。
“没有意见。”姬季远回答着。
“那你为什么不同她讲话?”李春暖又问。
“没什么话要讲吧?”姬季远回答。
“不对!肯定不对!都是手术室工作的,为什么没有话讲?”
“有什么话讲?她干她的活,我干我的活,井水不犯河水,有什么话可讲呢?”姬季远回答。
“不可能!肯定有事!你今天不把话给我讲出来,不行!”李春暖有些生气了。
“确实没有什么话需要讲,上班能闲聊吗?不能!那有什么话讲呢?”
“一起工作,不可能没有话讲,你肯定有问题,你不愿说,不行!你今天不说,这事没完。”
“我说了也没有用,你也解决不了,还是就这样吧!”姬季远断然地说。
“什么?什么说了也没有用?什么我解决不了?你说!我不信了,为什么解决不了。我就会解决。”李春暖大声地说着。
“她们说我同姚丽萍关系不正常,我说了,你有用吗?”姬季远说完了,站起身来,转身欲走。
“是谁在嚼舌头?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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