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一路行来,点尘不惊,柳逸安拄剑起身,待得看清她面庞,顿又萎蔫的弯下身去。
那女子自然不是骆万英,虽身段服饰相佛,然容貌却是迥异。细看之,眉似黛岑,眸如秋水,满头青丝绾约到左颊一侧,柔顺的垂在胸前。双目细长,璀璨有神,顾盼间似有挥之不去的淡淡闲愁。虽容貌不甚艳丽,然自有一番别样风韵。那女子秀眉微微颦蹙,面色似冰霜敷抹,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艳。
“跟我走吧!”那女子行到近前,面无表情的对柳逸安说道,声音都似坚冰一般寒冷,不似邀求,更似责令。
柳逸安闻言倏然直身,冷冷的看向那个女子,将邪螭缓缓提起扛到肩上,气海真气波兴潮涌,无形无色,四下里的树木花草顿时扭曲畸变,仿佛在烈火中燃烧的景象一般。这女子昭然而来,不隐不藏,更不挟带半丝杀气,即便相隔如此之近,柳逸安都查探不到她的内息,不由得剑眉紧锁,不敢有一分轻慢。
那女子衣衫受柳逸安炽腾真气催拂,紧紧的贴在的曼妙身躯之上,更显腰肢曼妙,起落有致,左颊上遮掩的青丝飞舞到脑后,现出那冰雪天成的柔媚面容,直让人目眩神迷。她双眸一黯,杏目半阖,伸出左手将发丝撩回身前,缓缓的绕到食指之上,冷漠的说道:“跟我走,或者死!”娇躯上忽然泛起青碧之光,额前的发丝盈盈舞起,一袭黄绡衣裙回复自然,只有裙摆绕着一双秀足不停的招展,眨眼便将柳逸安无形真气逼回,遥相对峙。
柳逸安猛觉胸腹窒闷,忙调息以抗,嘴角不自主的挑了几挑,对那女子眦目而视,面上忽而泛起一丝诡幻的笑意,徐徐的将头抬起,咧嘴露出两排血迹斑斑的牙齿,双睛里闪耀着让人毛骨悚然的神色,猛然他长呼一口气,单手提着邪螭便朝那女子砍去,带起的劲风将四周的树木都撼得瑟瑟抖动,荒草低伏,鸟雀惊飞,方圆数丈内,风发飙拂,走石飞砂。
那女子两泓秋水微微荡起波纹,竟缓缓闭起,冰清水冷的面庞上似带着丝丝无奈与不忍,再一睁眼时,双眸已然变成冷翠之色,二指朝腰间一探,抽出一柄三尺余长的软剑,如同灵蛇一般卷上柳逸安手中黑剑,纤纤柳腰一转,身肢盈盈而动,便将邪螭卸到一旁,砸落在草地之上,天崩地坼般一声巨响,泥泞砂石四下飞溅,剑锋上的劲气未曾泄尽,钻入泥壤之中,剑尖指向之处,拱起一道丈余长的垒障,如同一条巨蟒蛰伏在地。那女子翩然飞起,手中软剑松开束缚,皓腕一转,倏忽回荡,如同搦风之柳,遽然抖得笔直,直往柳逸安喉间刺来,剑气亢鸣之声尖锐刺耳,鼓荡起层层气浪,便似在柳逸安覆盖全身的汪洋真气中,掀起排空的狂澜。
柳逸安双眉拧到一处,竟视眼前那凛冽剑锋如同不见,喉头发出一阵霍霍的怪声,双手握定邪螭剑柄,犁着数尺厚的泥土直朝那女子腰间斩去。若那女子剑势不改,在她削下柳逸安头颅之时,也定会被那如同蹈海狂龙般的黑剑一斩为二。
那女子似未曾见过这般野蛮的搏斗之法,秀眉深深蹙起,素手轻拨,软剑侧移数寸,借回旋之力腾空跃起,右足足尖点在邪螭剑身上,柳逸安顿觉手中剑霎时间变得有千万斤重,双手无法把持,邪螭方从泥土中抽出,复又栽入泥土之中,一起一落,如同河鲤跃水一般,不过一瞬之间的变化。那女子剑锋直指,双足一前一后踏在邪螭之上,仿佛栖落在芦苇上的玲珑水鸟,随风摇摆,足见这女子轻、重二功已入化境,非一般之人所能企及。她不等柳逸安手中邪螭去老,一个俯倾,软剑便直冲他胸前刺来,剑锋变幻莫测,灵矫舞动,剑花朵朵,覆盖天突、璇玑、华盖、紫宫、玉堂一线,窄窄的刃口竟变得如同巨斧一般开阔,剑剑皆实,一触必能见血,非是寻常剑术惑敌的虚招。
然就在那女子剑锋要刺破柳逸安胸膛的一霎那,他竟凭空消失了,空中只留下一线残影,卷过一缕清风,竟连地上的枯叶都未带动。那女子脚下的邪螭剑失去扶持,猛然朝地上坠去,她犹在惊讶柳逸安的身形之快,顿一时失去平衡,然她惊惶神色不过一瞬间,立马恢复冰冷容颜,双足倏地一点,一手持剑,一手负背,如同竹蜻蜓般旋了数旋,盈盈然落到那垒障之上。忽而她感颅后来风,贝齿轻咬,后躬成桥,手中软剑引举觥邀酒之势,贴着琼鼻风驰电掣般刺出。方才见到那赤身男子的一点影像,待得剑锋刺去,那人影又飘忽挪开,那女子秀眉倒竖,追着柳逸安走势一剑荡来,却如风樯马阵,雄浑剑气锐不可当。柳逸安电字诀尽,千钧一发之际,强逆丹田之气,风字诀落,水字诀移,方才从这雷霆一剑下逃得性命,不过脐上被剑气破开一道半尺长的伤口,仿佛一张猛兽裂开的大口,淋漓的洒着鲜血。
“你有这般身手,初时在鄱阳湖畔,怎去用手挡那女子的双刀!”那女子急点回退,也不追击,冷冷看着柳逸安从地上拔出邪螭,一步一步移到自己近前,她不知柳逸安已哑,见他默不做声,怒气不由得又增了几分,玉臂一振,明晃晃的剑尖闪耀着朝阳的光华,洌洌夺目。
“血,是血……我怎么不痛……怎么……”柳逸安缓缓停下脚步,低头打量着腹上的伤口,身躯急剧的颤抖起来。
父母,爱人,恩师,一个一个的都已消失不见,自己无祸人之心,更无祸人之举,为何世人要一步一步的将自己逼上绝境,如今他什么都忆不起,什么都想不得,未料想用疼痛麻痹自己都不能。陡然间,满腔愤懑与仇恨冲上脑际,双睛变得如火般通红,双手握着剑刃,倒将剑柄朝那女子头上砸去,喉咙因剧烈喘息发出极其沙哑的咝咝之声。
“他疯了!”那女子见状不由得花容失色,忽感柳逸安浑身真气须臾间增强数倍,更是不敢有半分大意,不退反进,直面朝柳逸安拂刺而去,软剑舞出数十朵灿烂的剑花,仿佛丛丛簇簇蓓蕾同时绽放,脚下步法灵动飘逸,体迅若凫,有如仙子弄舞翩跹。柳逸安此时有目不能视,有耳不能闻,不过略略将剑柄偏了偏,依旧无比蠢笨的直砸而去。
铮的一声,那女子手中软剑刚柔急变,韧展迭转,生生将邪螭剑柄上的龙头搅住,皓腕再一抖,惊得那剑身嗡嗡作响,柳逸安握之不住,猛然脱手。那女子粉靥上泛起微微笑意,青碧之光自剑柄夤缘而上,激荡起阵阵清啸之声,她将软剑剑柄在掌心一磨,那剑便如有了魂灵一般,松开邪螭,往柳逸安右胸刺去,尚未曾触到他躯体,尖厉的剑气便已将一大片肌肤刺得皮开肉绽。那女子见柳逸安仍旧懵头懵脑的撞来,浑然不知生死,手上不由自主的留了几分力,忽而她感觉左侧有异,猛觉扭头看去,惊恐的发现本已从柳逸安手上脱落的邪螭此时竟御空扬起,以剑柄为支轴,划过一道瑰丽无匹的弧线,直往她头顶斩来。
此般势如累卵,那女子焉能不避,她踏步侧移,曲身后折,希冀借腰肢之灵矫闪过邪螭锋口,叵耐这一剑太过匪夷所思,剑速之快,剑势之利,更是让人瞠目结舌,那女子螓首后仰,虽未被邪螭毁去容貌,然自锁骨间,贴着双峰峪谷,直至脐下,被剑气一路划过。那女子手中软剑同时也命中柳逸安肩头,斜挂上挑,将其肩头的皮肉刺穿,那剑去势未尽,贴着他面颊挟风而上,一束雪白鬓发被那利刃斩落,右耳差之分毫便要被齐根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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