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月,浮云……
惊雷,厉电……
疾风,骤雨……
残红,败絮……
一帧一帧奇幻诡谲的景象在眼前迭变,时而璀璨,时而苍白,时而繁荣,时而萧索。明明自己在拔足飞奔,然依旧逃不脱这光怪陆离的妖异氛围。
忽而一个巨大的石门在眼前开启,其内黑漆寥光,无法明视。一阵尖啸惊起,顿觉一股凶厉的飙风扯住自己四肢往那门里猛拖过去。欲叫,无声。
一个接一个的梦魇,纷至沓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柳逸安猛然坐起,已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眼前犹是梦中恐怖慑人的情景,剧烈的撕扯着他肺腑,久久不能驱散。过了半晌,柳逸安吐纳纾缓,朝周遭看去,却见自己躺在一张紫木雕花大床上,四围是青染纱帐,质地轻柔。他环顾四周,是一间布置雅饬的卧房,窗前摆着一副镂花桌椅,其上一个盆栽,雕刻的是龙凤形状,栩栩如生,巧夺天工。壁上悬着数幅字画,笔风清秀飘逸,不落窠臼,然力度不足,筋骨稍欠,予人好高骛远之感,落款皆是“书彦”二字。除此之外,室内再无其他摆设,然古色古香,简朴精致。
屋外喧哗嚣杂,笙鼓歌乐,人声扰扰。柳逸安提起手臂欲揩去额上汗滴,甫一动作,肩上伤口便引起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他低头去看,却见那伤已经被人细心包扎过,伤处传来丝丝沁凉感受,想是搽抹上了某种灵验的丹药。柳逸安离床起身,发觉自己浑身**,身上污垢已被人洗净,见到床头栏杆处放着一套男子内外衣物,也不加思忖,便直立而起,拿过来穿戴。忽而房门吱呀而开,进来一个奴婢打扮的女子,手中端着一碟糕点果品,她一见赤身立在床前的柳逸安,忙不迭的闪出去,一张小脸羞臊得通红,等了良久,方小心的扣那房门,怯怯唤道:“公子,可穿着停妥了么?”迟迟不见屋内答应。那婢子正附耳门上倾听,那门被人猛然打开,一个肩背宽阔,体格峥嵘的男子从房中大步迈出,外衫只穿一只衣袖,半边胸膛裸露在外,层层白纱穿过腋下,将他肩头紧紧包裹,其下是状若荆棘的伤口,或长或短,或宽或窄,头尾相错,密密匝匝。一头乱发也不疏扎,松松散散披在肩头,鬓边两缕华发贴颊而垂,额下两道浓眉纠成一线,皓皎如雪,愈发将他那瘦削憔悴的脸庞衬托的无比惨白。一把漆黑的阔剑,横架在肩头,那男子右手衣袖高高挽起,整个手掌连手腕都被白布裹紧,无力的搭在剑柄之上。
那婢子一下撞在他怀中,如受惊的小鹿一般,慌忙的躲闪开,捂着自己胸口娇喘不已。
柳逸安左手揣在怀中,迈足从门槛上跨过,偏首瞥了那丫鬟一眼,便阔步朝这庭院的月门行去。
“公子,公子……”那丫鬟平服乱窜的芳心,提起衣裙跑到柳逸安身前,拦阻道,“你肩膀上的伤口很深,现在不宜下床行走……”未说完,两颊已是酲红,将螓首埋下,抿着嘴不再言语。
“看来给我沐浴包伤的便是她了……”柳逸安伫足,复又将那婢子打量了一番,从她手中的瓷碟里拿出一块糕饼放到口中,冲她微微笑了笑,便从一旁闪让过,压了压右腕下的邪螭剑柄,继续朝院外行去。
那一笑,透着无尽的落寞与哀愁,丝丝缕缕,仿佛能从乱发下深邃的双目直读到他心底,那是心碎肠断的悲痛,只是一笑,便攫摄心魄,使人心生哀戚。那婢子顿觉心弦被人猛然扯动,鼻头涌起酸意,一看竟看得痴了……
刚走出院门,柳逸安便见一华衣宝带、白面修身的公子适步而来,器宇轩昂,风度翩翩。
柳逸安双眸一寒,握住邪螭的右手顿紧了一紧。
“兄台真乃奇人也,昨日受那般严重的伤势,不过一日竟能下地行走,委实骇人听闻,在下当真怀疑兄台是不是凡身肉躯!”那公子疾步走近,冲柳逸安施礼道,文质彬彬,神态亲昵,与他似是故知。正是昨日与棋仙对弈之人,所谓翰翼山庄二公子,黄书彦,表字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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