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北,一队队身穿孝服、或系着白带的人马,从丈高的城门走出。一个个脸色肃静,就算说话也是轻言细语。
今天是周复生父母和妹妹的迁葬之期,京城许多官员,一些有仇气、政见不合之人也赶来捧场。京城数得上号之人,几乎全都自主参加。他现在官虽四品,怕他的人比怕韩侂胄的更多。
周复生给父母妹妹找的位置离西湖不远,在一处山明水秀之地。他和赵佳在最前方,后面是刘樱等一群小孩。更后面是赵询、一些皇亲国戚。多数人坐马乘轿,在白幡如林的队伍中列队行走。快到中午,来到目的地。
这里是一座小山顶下方,四周招魂幡、阴经、祭物等等全都到位。三座墓并排着,面朝临安城。
每座坟墓四周被白玉石块镶平,中间和左边的两座最大,此时正有些壮汉在立碑文。墓志铭出自周必大之手,这次赵扩对周复生的恩宠完全体现出来。追封周复生之父周英杰为光禄大夫,从二品。周复生之母为二品诰命夫人,妹妹为柴桑县君。
这样的恩宠不少人乐意看见,追封死人对他们来说没任何威胁。并且恩宠这东西也如存在钱庄里的银子,用一点就少一点。就算周复生再做出天大的功劳,一段时间也不会再升官。赵扩真要再升他的官,大家都有反对的理由。
三座坟墓用白玉石砌成,各自后面还有两棵移植来的青松,四周的防水暗沟等等都做到位。在三座坟墓旁边,有两间新立的平瓦房,为以后守墓人居住之所。这些都没什么特点,只有一样与许多大户人家不同。
在一棵松树下,两个中年男子并肩站在一起,样子显得十分清闲。沈留玉指了指人群中间,轻声说:
“王兄,他这样做,就不怕有人说他在撒谎?”
沈留玉旁边的中年男子比他更高,脸形较瘦,双眼细而有神。穿着十分普通,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块金玉。这个中年男子比沈留玉的身家高出几倍,是京城最大钱庄、四海钱庄的老板王培恩,也是王焓的老爹。
王培恩朝沈留玉所指看去,在三座墓四周,一共有四十九个和尚站在那里念念有词。因为昨天之事,赵佳给吴氏几人说后,三个长辈怕这些道士在下葬时动手脚,将原请的道士全辞掉,换上京城最有名气的一群和尚,主持下葬仪式。
周复生原本不在乎这些,毕竟她们也是一番好意,又加上赵佳已经深以为然,没反对她们临时换将。
王培恩脸上看不出忧喜,淡声说:
“说不说谎已经不重要了,上面不追究,谁也拿他没法。现在更多人好奇,他为何会突然变得如此聪明?这个秘密,怕是庆王府的人也不知道。”
“这种秘密就算出在你我身上,当然也不会告诉任何人。”请来的这群和尚中气十足,他们这里也能听到经文。沈留玉的声音稍大些,也不会传到其他人耳里:
“我对他的秘密不感兴趣,我只想看看,他要如何应对天下道人的声讨。听说白云观的元真真人、和元宏真人昨天去过庆王府。看样子谈得不愉快,才会换上由和尚主持下葬礼。”
在另一边,陈谠和几个同僚也在议论,比他们的消息灵通。
“元真真人昨天进宫见皇上,说周复生在欺君罔上,他的师父根本不是王禅老祖。你们知道皇上怎么说?”
陈谠一说,大家的兴趣全升上来,不再看跪在墓前的周复生。沈继祖问:
“皇上怎么说?”
陈谠看了几人一眼,长叹一声:
“皇上说:周复生的师父不是王禅老祖,那是谁?让元真真人拿出证据来,没证据不要乱诬蔑大臣。”
“拿出证据?”几人呆了呆,一个中年男子说:
“这种事怎么拿出证据?周复生将什么话都堵死。你要让他去请王禅老祖,他说他们师徒缘尽于此,以后无论他有何难,别去寻王禅老祖,就算寻也无处。就算他说的是真话,他自己也找到不王禅老祖,别人更不可能。”
沈继祖苦笑道:“以前我真没想到啊!谁都知道他说的是谎言,居然就拿谎言无法。冒犯道家祖师,元真真人想必不会善罢甘休吧?”
“当然不可能,”韩?冷哼一声:
“冒犯人家祖师,不比冒犯对方父母轻。就算元真真人肯罢休。紫霞山的紫阳真人、白林观的清溪上人,这些人绝不会旁观。要是他们号召天下道人来京质问,那时就有好戏看了。这欺君之罪,我看他如何跑掉。”
小声议论的人不少,有更多人在规规矩矩当看客。在中间,周复生、赵佳、刘樱等一大群小孩跪在墓前。在这座墓旁边,站着一个身穿袈裟、头戴毗卢冠的老和尚。
老和尚保养得还算不错,脸上没多少皱纹。双手合在前方,双眼半闭。有些发福的身材站得直直,看起来很有几分本事。站了半天,除了嘴巴在动外,身子颤也未颤一下。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