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下了命令的事情,李牧便不再提及,而只是一味地与堂下众人家长里短。
一时之间,议事堂内的气氛,竟是能以‘祥和’二字形容。
不过在这祥和的表面之下,几乎所有人的心中都有如波涛一般汹涌澎湃。
或是事情出乎预料而惊奇,或是因为结果喜人而兴奋,亦或者是忧心忡忡。总之,除却李牧之外,便没有任何一人一门心思地在闲聊。
“看这日头,时候也差不多了。”
正如他的出现一样突然,李牧终止了漫无目的的交谈,站起身来。
见他起身,堂下众人便也先后起身。
大祭要在李寒的灵前进行,故人众人在起身之后,也不等李牧多言,便纷纷作揖先行退出了议事堂。而候在堂外的家丁们也合乎时宜地迎了上来,为走出议事堂的平阳各方豪强引路。
李珣虽走在队伍的最后,却昂首阔步,径直退场而没有回头之意。
而直到望见李珣离开议事堂后,李牧方才动身。
他来到了迟迟没有动身的周敬远面前,拱手作揖,作为一个晚辈该有的礼数他丝毫不差。
“出人意料。”
周敬远没有回礼,只是以淡淡一语作为回应。
李牧抬头,问道:“周家主是没有料到我竟然下令,将孙海义乱棍打出平阳城,还是没有料到我竟然将上任后的第一件大事,交给了李珣?”
周敬远摇了摇头。
“我没有料到,布下了这一步险棋,你却还能如此气定神闲。”周敬远那深邃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李牧的脸,好似轻易便能将之看穿,不过这一次他没能做到。他只似叹非叹道:“你长大了。”
“我听不懂周家主这番话是什么意思,”李牧却微微一笑,“不过我想,周家主一定是误会了,我没什么长远打算,我只是活在当下而已。”
说罢,李牧又一拱手,便转身要走。
“小子。”
周敬远开口。
李牧停下脚步,微微回头。
不等李牧多问,周敬远便接着说到:“不论何时,周家都只会做出最有利的选择,而不会参杂任何情感。”
“多谢。”李牧顿首。
而周敬远摇头,道:“不曾有恩,何以言谢?”
李牧似笑非笑地看向了前方,议事堂外被屋檐遮住的天空依旧撒下了阳光。
“如果我做错了什么,”李牧道,“请原谅。”
“这句话,你最该向徐家人说。”
周敬远依旧淡淡一语。
而李牧长出一口气:“我会谢罪的,若能有机会。”说罢,他便径直向前走去。
周敬远也不再多言,紧随其后。
堂内的交谈并未传出去,早早离开了议事堂的人自然无缘知晓。
不过在二人暂留交谈之际,位于堂外众人队伍最后的李珣,在走过了约莫二十丈的距离后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去。
“李珣大人,李牧此人倒是明白是非。”见李珣停下,就走在李珣近旁的江城村长程万明当即止步,开口说到。
李珣瞥了他一眼,道:“人前人后,你都不该对平阳城主指名道姓。”说罢,他便回过头继续向前走去。
“是是,在下谨记。”
程万明赶忙跟了上去。
“不过,牧儿能够如此信任我,以至于乱棍驱逐孙海义,这倒让我也大吃一惊。”一边走着,李珣一边低声道,“如此看来,先前倒是我多虑了。牧儿,还是那个牧儿,他还能叫我一声‘叔父’。”
李珣的这番话,让程万明连连附和,点头称是。
而在这两人的前头,林家家主林青舟将目光从满脸颓丧的徐老身上移开之后,便有意无意地瞥向了议事堂的方向,恰好看到了李牧与周敬远二人几乎并肩走出。
这一幕,令林青舟脸角一抽,眼底闪过了一抹狠厉。
但下一瞬间,他直觉一股恐怖的压迫感重重砸在了他的心头,便赶忙收回了视线。片刻之后回过神来,他才勉强判断出这股压力来自于李牧身旁的周敬远。
这让林青舟的脸色,越发阴沉了几分。
之后,大祭照常进行,约莫在两个时辰之后收尾。
大祭将将结束,徐老便借故先行告辞,龙牙村长杨端禾紧随其后。之后,其余人等才是陆陆续续地告辞离开了平阳城主府。
“二位留步,不必远送。”
留下了这句话后,周敬远便即跨上了周家的车驾。
随着马匹嘶鸣,悬挂在马车前端的周家纹章,也随着马车的前行而轻微晃动着。
那是平阳城内最为显赫的家徽。
或许老百姓不知道李家与周家孰高孰低,但平阳几大家族却十分明白,在平阳城,你可以惹怒李家人,但绝不能挡了周家的车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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