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三是常明国国主窦衮的诞辰,海内像常明国这样的邦国现在有七十三个,也许这会功夫这数目又变了。
盛和四十三年,天下共主何不让莫名其妙的暴毙。强盛到让南部蛮夷绝望的帝国瞬间土崩瓦解,到盛和四十三年底帝国已经分裂为三十二个诸侯国。
眼下是盛和四十四年五月初一,剩下那些多出来的国家都是从弱国分裂出来的邦国。虽然帝国已经是历史,可天下百姓还是习惯用盛和年间的历法。无他,只有这样大伙才能缅怀起生活在国朝时是多么幸福安定。
自南向北的官道上,一队马车悠然的行驶着。越靠近车队中间,马车便越是富丽堂皇。
尤其是最中间那辆由六匹高头大马拉着的马车,朱红色漆底更是有若有若无的明黄色点缀,繁杂的雕饰花纹透着庄重和尊贵。
要知道现在已经进入了常明国,而且已经靠近了常明国的都城,从这马车的卖相上来看车的主人已经犯了僭越之罪,十足的杀头罪过。
常明国可不像其他战乱的邦国,最起码常明国还维持着政治和民生上的稳定。而且再怎么说常明国也是从帝国分离出的邦国之一,表面上还遵循着帝国的礼法和律例,就是连常明国国主窦衮出行也没有这么大的阵仗。
菱形的车窗上挂着明黄色的纱幔,要是仔细瞧就会发现绝对不是简单的一层。也难怪如此,全天下也没有任何一种织物如此精美,应该是由几种织物织在一块,这样既能防尘又能遮挡阳光。当然最大的作用肯定是彰显车主人尊贵的身份。
一只手臂撩起纱幔,将食指勾在车窗上。这只手白皙却布满褶皱,阳光射下来甚至能刺穿一条条脉络清晰的血管。透过这只手撩起的小缝儿,一个小童怯懦的探着脑袋好奇地向外望着。
小童年约十二三岁,那双大眼睛倒是精光四射。只是那张似乎是脱了相又稍显苍白的脸衬着这双牛眼却相当突兀,再加上额头上裹着的纱布,又将头发剃去了一半。却是显得难看。
“裹儿可好些了?”声音低沉苦涩,似乎说话这人有着某种不甘。
小童迷茫的半转过头又低下头,这个动作正好躲过之前伸过来那只苍白的大手。说话那人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说不失望那是假的。
大手的主人将另一只手由车窗上缩回来放到腿上,车里忽的一暗。小童张张嘴没敢说出声,只是盯着对方放在腿上的左手,尤其是那手上的食指,似乎是它杀死了车内欢快跳脱的阳光。
“唉”郑不吝这声叹气却显得有些突兀,纱幔降下那一刻车里忽的一下昏暗的可怕。只剩下几盏差点被扑灭的花烛。可郑不吝常年以来已经习惯了这种昏暗的环境,小童的一举一动尽收他的眼底。
郑不吝伸出手,小童吓得眯着眼睛一缩脖子,待见得郑不吝那只苍白的大手攥住车顶上吊下来的那根绒线时,小童虽是放松了些警惕可还是本能的警醒着。
不到十息,车门外响起声音。
“圣师,刘耕请求面见。”
郑不吝将双手铺在大腿上,挺起胸不苟言笑。
下一刻,车门被拉开,小童又露出笑脸,可随即看见登上马车的那张脸小童惊骇异常,面容扭曲着双眼外凸。像是见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登上马车的刘耕尴尬不已,本想和圣师父子见礼却没张开嘴,看来少师倒是恨上他了。
也难怪,自从少师头部受到重创以后他可是干了不少让少师咬牙切齿的事儿,还好圣师解了他的围。
“劳烦刘师了。”
“不敢。”借着这个功夫,刘耕弯身行礼,还好他的身材不是太高大壮硕,要是换了马车外的守卫还真不一定能在这马车里行动自如。
刘耕像往常一样放下药箱要上前查验少师的伤势,可这次少师却异常抗拒。对上少师那双夺人心魄的大眼睛,刘耕还真的不敢再伸手。他想起之前在帝国都城流传的一句话,宁得罪大帝也别得罪圣师和少师,这对父子都诡异着那。
刘耕和少师僵持着,身后的圣师将一切看在眼里,他轻轻叹口气摆摆手,刘耕得了示意就此作罢。
小童正在疑惑今日怎么如此轻松的逃过一劫,身后的人开了口。
“裹儿可想出去放放风?”
这句话对小童的诱惑力是小童拒绝不了的,尤其是那双大眼睛眼底藏着的希冀和期盼,让郑不吝瞧了竟有些心疼。
不管裹儿受伤之前如何聪慧深邃,终究他还是个孩子。
“相父是说,孩儿能出去玩么?”
“恩,莫走远了,也要小心些。裹儿的伤总归是没好,莫见了风。”
“孩儿晓得,谢谢相父。”
小童说完,痛快的和刘耕行了个礼,道:“刘师好。”倒是让刘耕有些尴尬。
其实倒是郑不吝太过小心了,也是郑裹想的太美好。说是出去玩也仅限于在这个绵延将近二里长的车队首尾之间奔跑徘徊,哪里能受到风,就连走得稍快了,跟在一旁的护卫都会上前劝说。
本来郑裹还有外出玩耍放风的机会,可自从上次他甩开护卫到路边树下捉蚂蚁之后,就造成了一个两败俱伤损人不利己的结果。护卫受了责罚,他也跟着被相父禁了足。
郑裹踩在木凳上,一只脚已经踏到了地面的碎石子上。眯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畏畏缩缩的将脚抽回来,他怕刚才自脚底传来的触感是不真实的。
车里还传来刘耕和郑不吝的对话。
“圣师责罚,耕无能。少师的病情在下还没有太好的办法。”
“恩,我知晓了,那刘师以为还有多长时间能为裹儿准备?”
郑裹竖起耳朵表情凝重,车厢里相父和刘耕似乎在讨论他的病情。
车厢里两人沉默了一小会,复尔又传出刘耕嘶哑的声音。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