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金灿灿的黄金蛇被卖笋干的老刘用锄头敲碎了脑袋,敲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又被锄头剁成了七段,横躺在我家东灿的石子路上,路过的村人见到后都被吓得倒抽一口冷气,惊慌失措地走到路的边上,两只眼睛紧紧盯着那条毒蛇,问我们说:“这是哪里来的毒蛇,从外表看起来大概是黄金蛇了,你们可要把它完全打死呀,不然它还是能够咬人的。”
老刘说:“那只蛇刚从冬眠中醒过来,被我打成这样后,应该已经死的很彻底了。你就放心走过去吧。”
老刘把那根铁棍和铁锹还给我们,建议我们把这条毒蛇给扔到村后面的那条沟渠里,毕竟在路边腐烂掉的话,会非常臭的。
我妈拿着那个铁锹,把鸡笼里面的两只母鸡和那只眼睛半睁半闭的公鸡一起撬了出来,再把这四个难兄难弟的尸体一起撬了出去。那条可怜的毒蛇事先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的话,我想它一定不会去谋杀我家的三只鸡了。
在我太公死的那会,我们田坝乡刚刚开始尸体火化,一开始,我们村里的很多人都对此颇有怨言,都不舍得将自己逝去的亲人火化,担心他们会疼,当然有的人说:“人死都死了,怎么还会有感觉?所以他们不会感到疼的。”
也有的人拿自己村的一个妇人做证据,说那个妇人也不知是什么病,大概是心脏病吧,躺着床上七天一动不动,她家里的人以为她死了,打算把她放进棺材里了,可她却奇迹般的睁开了眼睛,然后就活过来了,后来还腿脚灵活,还能下地干活,到现在四五十岁了,还没有生过一场病。如果当时施行火化的话,那大概就被活活地给烧死了。
但是村里人的反对归反对,国家制定的政策还是要贯彻施行的。我的太公在死后三天,火葬场的殡车就开过来了,只开过来一辆,最多只能坐下四五十人,可是我太公现在已经九十四岁的高龄,膝下子孙成群,于是,在权衡利弊之下,像我这样的小孩子就免了,当然有的大人还是提议把我带上,比较我是太公唯一的曾孙。但是我奶奶说我一个小孩子,也许会感到害怕,说我只要有这份心就行了,让我就不要去了。
于是,我把太公送上殡车后,就回家了。
太公出殡那天,他家的前院是一块大概两三百平米的空地,那天刚好是星期六,我很早就被我妈叫醒,我起床穿好衣服,来到后门刷牙的时候,我就看到,那块空地已经有非常多的高高低低的白底红十字旗。那天天朗气清,阳光明媚,很多的基督徒都已经站着或坐在那块空地的一些长凳上。还有很多的桌子摆在那块空地上,在桌子上面有摆了很多的木盆,木盆里面放着很多白色大衣和白底红十字袖章。还在前面蒸糯米饭。
不一会儿,就从我们下狮盘村的入口处,响起了号子,在那个入口处有一根非常高大的旗帜,在半空迎风招摇。让远在两三千米之外的人都能看的清清楚楚。我的几个叔叔一手拿着鞭炮,一手拿着打火机,把两个号子队给接了过来。
号子队在前院又吹了三个曲子,然后放下他们手里的乐器,在阿婆他们的招呼下,让他们坐在八仙桌上,吃糯米饭。
前院来的送葬的基督徒越来越多,前院已经站不下了,他们就站到了我家东灿的路上。
我太公他老人家就葬在了那个被我们叫做“牛头山”的山脚下,也就是当时我奶奶用来吓唬白梅的那个像牛头一样的山。那里风景秀丽山峦叠翠,远离人世的喧嚣,是作为墓地首选的地方。
送走太公之后,我似乎并没有怎么痛哭流涕,在周末的时候,我和胡永峰想去看看太公用白色丝织线捉苍蝇,走到半路才想起,他老人家已经不在了。于是我们半路返回我家,我和胡永峰各自搬出一条短凳,其中两条短腿脚高低不平短凳还是从太公那里继承过来的,据说是他自己做起来的。我们坐在短凳上,把裤腿网上撸,然后往四周挥舞手臂,让那些苍蝇能够在我们小腿上落脚。可是那些苍蝇在我们腿上站了没多久,我们刚拉起白线,它们张着大眼睛就飞走了。后来,胡永峰就提议往我们小腿放上一些米饭和糖,来吸引苍蝇。
那些苍蝇对于糖还是非常喜欢的,当它们围着红糖站成一圈时,我们拉着白色丝线就上去了,一下子把四五只的苍蝇给束缚住了,有一只苍蝇居然为了性命而舍弃掉一条腿而飞走了。胡永峰说那只苍蝇最聪明。
由于胡永峰两只手拉着白色丝线,挪腾不开,于是我就上去把那些苍蝇一个一个捉住,然后把它们的翅膀摘掉,扔在了蚂蚁堆里面,我们发现那些折了翅膀的苍蝇还是非常灵活,于是我们折了苍蝇一半的脚,这下,苍蝇就只能趴在地上打转挣扎,任凭那些蚂蚁嗜咬它们的躯体,我和胡永峰见到那些苍蝇受到如此折磨而哈哈大笑,就继续去捉更多的苍蝇,折掉它们的翅膀,把它们扔在蚂蚁堆里面遭受摧残。
胡永峰把玩苍蝇的技法发扬光大,有一天,他拿来一个圆圆的眼镜片,他把一只苍蝇放在阳光底下,然后用镜片对着苍蝇,我看到,有一个亮亮的光圈就像西游记里面播放的一种灯罩一样,死死地罩着它,苍蝇在光圈里面左突右撞,但总是逃不脱,最后就被活活烤死了。我闻到一种焦糊的味道。
我见此情况非常的好奇,我问胡永峰:“你这手里拿的是什么玩意,居然还能把一只苍蝇给活活杀死。”
胡永峰说:“这是眼镜片。”
我说:“这不是普通的眼镜片吧,里面肯定有什么神秘的东西。”
胡永峰让我的手放在地面上,他拿着那那个镜片放在我手上面,然后把那个光点越调越小,我突然感到灼烧般的疼痛,就像当年李双轩他老爸用那个打火机的电石电我的感觉差不多。我立即把手缩回来,我用手指摸了摸那个被灼烧的部位,那痛的感觉还是能够感觉到。
胡永峰说:“你可不能怪我,是你自己说想知道为什么,我就用这个方法来解释给你看了。”
胡永峰又对我说:“你去拿一张纸来,看我能不能用这个把它给点燃起来。”
我有些不相信,但我还是去拿了一张黄啦啦的纸过来。他把那张纸放在阳光下,然后用那个镜片对着它聚焦,没过多久,那个纸就冒出白色的烟来,有一种烧焦的气味,那个纸就被烤出一个圆圆的洞出来。胡永峰对着那个洞继续烤,那小小的光点所到之处,就被烧出一个又一个的洞来。
胡永峰又把光圈对着在地上爬的那些蚂蚁,那些蚂蚁惊慌失措地逃命,但那个光圈对着它寸步不移。许多只蚂蚁就被活活烤死了。后来我发现,只有那些蚂蚁爬到背对阳光的阴暗处才能逃此一劫。但是有时我们会把它给揪回到阳光底下。
后来,整个小学阶段,我和胡永峰就经常用这样的手段,让许许多多的苍蝇和蚂蚁被我们活活烤死。这大概是我们小时候犯下的最大的错误。毕竟苍蝇再怎么坏,蚂蚁再怎么在我家做窝,它们也都是一种活生生的生物,都拥有生命,我们应该有好生之德,不应该去让它们受如此巨大的折磨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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