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夜里芷若练完舞回到院子里,看见书房内灯火通明,采晴正站在屋外踮着脚尖紧张地张望,看见她来了忙上前用口型对她说“十三阿哥回来了”,那神情惊慌得像是做了错事一般。芷若奇怪地看她一眼,没能理会她指手画脚的含义,心里却道,十三阿哥待下人一向最宽厚,怎么你却是见了鬼一般。一边想着,一边跨过了门槛。
屋里的气氛有些怪,芷若一进屋子就明白了采晴害怕的原因,眼前的十三阿哥像一头愤怒的豹子,两眼放火,眉心拧在了一起,眼看着就要怒发冲冠了。数月的军营生涯磨去了他少年的清涩,一张圆脸儿起了棱角,看上去一下子成熟了不少。此刻胤祥坐在书桌后边,手中一枝狼毫让他捏得青筋暴起,关节发白,脚下一团团得到处是废纸。芷若不知这位阿哥在发什么脾气,当下愣在那里居然忘了请安。
胤祥想着自己在古北口那当儿,一得空闲就提笔给芷若写信。她倒是好,先头还回了两三封,后来竟没了音讯。每每看到回来的传讯兵在那儿摇头,就让他心里一阵撮火,于是便更加勤快地写信儿,谁料对方居然是执意不回。自己的满腔思念没有回报,一念及此,不禁“啪”地将毛笔扔在案头,墨汁儿四溅,污了一大片桌子。十三起身走到芷若身前,伸手捏上她的下巴,看到她眼里的不明所以,心里更气,恨得咬着牙根咯咯响:“想来你这些日子在宫里住得快活吧!为什么不给我回信?”幽深的眼睛里有一丝受伤,从小没人关爱的他其实怕的就是被人忽视。
芷若听他提到写信,略略回过神来,感到下颚微痛,却有些委屈:“奴婢有回信啊!可是后来爷没再写来,奴婢以为爷军务繁忙,也就没写了!”
“你胡说!爷每旬都让人带回至少一封,你居然敢说没收到?”盛怒下的胤祥满眼阴骘,没有思索这其中可能的蹊跷,返身抓起桌上一张宣纸塞进芷若手中,低哑地问道,“你怕是忙着这个吧?”
芷若低头一看,正是上回胤禟所书的那张“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自己一直小心留着,没想到今天居然被胤祥翻了出来。“我没有撒谎,奴婢真得没收到您的信儿……”芷若脸色发白,双手捧着纸头,有些头痛胤祥的反应,不知该如何安抚。想起胤祯大婚那晚,胤禟在九贝子府邸外头说的话语,芷若脸上一红,却听得屋外传来胤禟的声音:“十三弟刚从外头回来,众兄弟遍寻你不着,原来是滞留在这芷兰轩里。”胤禟漫步而入,踱到芷若身前,用身子护着她,两眼直视胤祥。看见芷若悄悄挨到九哥身后,胤祥狠狠瞪向胤禟。胤禟却不屑接招似地反而回身柔声问芷若:“弄痛了没有?”
“我没事!”虽然鄂下有些疼,但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想起上回莹玉给的告诫,心里却是乱七八糟的。胤祥见这情景,胸口像被人剜了似的,又痛又酸,别过脸去,仓惶夺门离去。
胤禟见到胤祥走了,转身却见芷若垂手立着,两手绞着帕子,满脸的不安,对着他小声说道:“十三阿哥他……他……好像挺生气的。”
“十三弟年纪还小,一向倔强脾气,你别理他的混话就是。喝了燕窝,早些休息。要下匙了,我该回府了。”胤禟在门外已多时,早听到俩人的争执,知道芷若被胤祥一通脾气发得心思乱了,不想再难为她,悄悄地退出门外。
“九爷!”芷若却是叫住了他,胤禟回身一看,芷若冲到门边,咬了半天嘴唇,为难似地问他,“那个……曹……曹家姐姐没事吧?”
“曹……你说莹玉?”胤禟有些惊讶地上前,“你认得她?哦,是了,那日十四弟喝喜酒,我看你和她交谈过。那你中午也……”见芷若点点头,胤禟四下里一看,低声对她说,“这事儿别跟其他人说,你放心,有我们兄弟几个在,莹玉断不会有事的。”
胤禟说完就走后,芷若在门边立了半晌,回身进了屋子,坐在桌子前发呆。采晴一进来,看着自家小姐一副呆呆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小姐,九爷对你……可真是好!天天给这儿送燕窝的……”芷若闻言,脸上一红,装做发怒:“死丫头,胡说什么?”拿起调羹慢慢喝着,吩咐采晴:“把书桌收拾收拾,地上的纸儿全都扔了!”
采晴在地上捡起了胤祥扔下的一大堆纸团,好奇心起,一张张打开来看了看,却又不认字,只得问自家主子:“小姐,你看这十三阿哥写着什么,一模一样得那么多遍,好好得却又都扔了?”芷若伸手拿过一张看了,心上一震,还给采晴,没再说话,心里却绕不开中午看到的事儿。
“奴婢给大福晋请安!”芷若急匆匆地要穿过林子,却听得假山后有人说话,只好先猫下身子,偷眼看去,原是莹玉跪在地上。“这位便是御前时候的曹姑娘吧?”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暗藏着些许恨意。一个三十一二的贵妇人走到莹玉身边慢慢绕了一圈,抬手撩高了莹玉的脸,食指在她丰润的双唇上荡悠着,又伸出右手摸上了她的脸颊,莹玉面无表情,任那女人摆弄。“好精致的脸儿,难怪那么会勾人!”那女人咬着牙齿,原本还端正的面容因嫉妒而扭曲,右手小指的指套狠狠滑过莹玉的侧脸,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顿时染红了半边秀脸。
“大嫂你这是做什么?”十阿哥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不一会人也急急地跑了过来,拉起莹玉先冲跟着的太监喊,“快叫太医!”莹玉却是自己后退了两步:“不劳十爷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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