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疏风骤;屋内,瑞瑙飘香。她躺在美人榻上,怔怔地望着外头缠绵的秋雨,自檐上滴滴答答地落下,打湿了一地。
三年了,自她从草原回到家中。那日里,听到李德全带来的口信,她情急之下竟然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她便开始又哭又闹地吵着要回南京。康熙只好下旨让胤祥陪了她一道回去。似乎心里的那份迫切让她一下子不再害怕马背,她主动要求胤祥骑马带她回去。胤祥微微一愣,自然是乐意遵命。于是,在胤祥宽厚温暖的怀里窝了三日,他们俩终于马不停蹄日夜兼程地赶回了南京。
当她跪在母亲的床前默默流泪,希图挽留母亲即将消失的生命时,史鉴梅勉力睁开弥留的双眼,欢喜地握住了女儿的手。得知圣上已经下召赐婚,她的表情没有丝毫慰藉,离去前的最终一句话竟是:“若儿,你让为娘如何安得下心?”
娘亲离去,她披麻戴孝守在灵前日夜哭泣,胤祥无声地陪在她身后。虽然他还未正是迎娶芷若进门,但也算已是魏家半个儿子。然而他未得皇命却不便久居南京,待他帮着芷若的兄长料理了丧葬事宜后,只得惜别心上的女子恋恋不舍地回京向宗人府报道去了。
芷若对于胤祥的离去并没有表现出任何里留恋或挽留,这让胤祥有些失望,那三年的分别让他如何熬得过去?
三年啊,当采晴被宫里的人送回府上时,一直抽抽噎噎地喊个不停,痛哭流涕地诉说着自己的过错。她始终认为若非是自己临时生病不能随了芷若去草原,也不会让十三阿哥有机可趁。结果,她不断地哭诉了三年,弄得清扬夫妇对芷若与胤?胤祥间的三角情债也已了如指掌。然而当日他们远在千里之外帮不上忙,今日事已成定局也已是无能无力了。清扬夫妇眼看着她整日以泪洗面、日渐消瘦,心疼得食不下咽,却说不得什么。
三年啊……芷若偏过螓首,视线落在书桌上——一封厚厚的书信摊在桌上。是胤祥!胤祥每月都派人自京里送信给她。家书,暂且称之为家书吧。每回信里,胤祥总要详详细细地向她描述自己身在京中的状况。从最初宗人府里清心淡欲的面壁思过,到回到府中的破土动工修建府邸,一天天,一月月,宫里、府里,德妃、四哥……他总是事无巨细地在信中描述着那些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让芷若仿佛置身其中一般,即使身在南京也脱离不了那些是非。虽然字里行间看上去一切正常,可总让人感觉他似隐藏了什么。
信……芷若慢慢从怀中掏出另外一封书信,淡紫色的信封里传来熟悉的龙涎幽香。里面没有一言半语,只掉出来几片绯红的枫叶。是香山的红枫!芷若将它蒙在眼上,泪水瞬时沾满了叶片。当年的许诺,曾经要在金秋时节一同携手游香山的期盼如今已成空。可是他还记得!她不知道胤?的信是如何被送入她的房间的,每年的深秋,他都会送来这样一封信函,他是在提醒她她的背叛!
“芷若,你在屋里吗?”听到嫂嫂的声音,她连忙藏起那封信抹掉眼泪坐起来迎了上去。“嫂嫂,有事吗?”
魏夫人步入屋内,看到她面上淡淡的泪痕,心里一酸,遂拉了她坐下。“内务府刚又发了函来问了,你何时回京,说是要为你和十三爷准备大婚的事儿。这长长的三年也就快过去了。”她伸手拨开芷若额前垂下的几络长发,悠悠地说道:“你哥打量着天再冷下去就该下雪了,到时候路上不好走恐出事情,遂回了信报你下月初九上路,我盘算着前后加总也不过只剩十六天了,便来通知你若有时间该要整理整理东西了。”
“我知道了,也没什么咬紧的,让采晴随便收拾些就是了,越少越好,省得路上负担太重。”芷若脸上淡淡的,一副与已无关的样子。回京的日子一天天近了,她心里其实是很紧张的,自年初起胤祥就每月来信问她何时回京,内务府也发文问了好几回了。眼看着再怎么也拖不过了,她整个人儿都似是在空中一般没有着落。她即将成为一只笼中鸟了披着华丽的枷锁寂寞地歌唱。
“芷若……”嫂子唤回了失神的她,两眼打量了她半晌,仿佛面有难色,犹豫了片刻,才立起身,背对她说道:“有一件事儿,你哥和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但是你马上就要回京了,这事儿总归还是要说的。十三阿哥他……”魏夫人转过身子,看她对此没甚反映,倒是有些担心,遂小心翼翼地道:“其实,那年十三爷从宗人府里出来后,德妃娘娘便以皇阿哥身份尊贵,身边不可无人侍侯为由,请皇上降旨赐婚吏部左都史额都大人的幼女为十三阿哥的侧福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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