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宫中,景依旧而人已变,看着一张张更加年轻稚嫩的面孔在眼前闪过,芷若这才觉得自己似乎是有些老了。三年的时光不能算短,多少熟悉的容颜已经离开了这深宫大院,又有多少陌生的面孔出现,斗转星移,不变的只是那些久经了日月风霜的雕栏玉砌。
康熙对于芷若的回来,只是轻微地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内务府不时有关于大婚的准备事宜要请他定夺,他也只淡淡地飘出了一句:“诸事依上回十四阿哥大婚的旧例!”十四阿哥是康熙的爱子,能比照他的旧制自然亦表示了康熙对胤祥越来越重视。只是最近一阵子,他与太子的隔阂日渐在加深,惹得他心绪烦乱,无暇再管这些琐事了。这些天里朝中大臣多数都有上奏告太子状的,说是太子纵容门下在外省恣意妄为、若是生非,康熙因之对太子也有了更多的不满,太子处理的政务多有被驳回的,让太子觉得甚没面子,脾气更加得躁了,动辄对下人罚跪掌嘴,连朝中重臣都难于幸免。康熙是越来越看不懂自己这个最疼爱的儿子了。所以这场大婚必定是要隆重的,他要让太子知道,父亲的疼爱不是只向着他一人的;他要让朝臣们感到,莫要随便揣度圣意,君心难测;他更要让天下百姓看到,皇家威仪,太平盛世啊!
太后看到芷若很高兴,拉了她上下看了个遍,笑道:“三年不见长开了,出落得更加标志了。内务府准备的也该差不多了,终于要轮到你大婚了啊!看着你们小辈一个个长大成人,哀家心里可真是高兴啊!”太后见芷若低着头不言不语的以为她脸皮薄不好意思,接着说道:“你也该去永和宫里拜见拜见德妃,她将十三从小养大,好歹也算是他的额娘,你们成亲后也要多去走动走动,尽些孝道。”
“是!”她原也在犹豫着之后该是先去哪个宫里,既然太后给了话,她自然听从。进了永和宫里,芷若被眼前一副和乐融融的样子给一下子愣住了。德妃半倚在卧榻上,怀中抱着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那婴儿裹在裘包中,被长辈逗得咯咯直笑,边上另有两位华服女子做少妇装扮,伸出细长的手指挑弄着婴儿。芷若一时立在门口不知进退,其中一红衣女子眼尖,转身叫了她:“芷若回来了。你这一走三年,可想死我了。”
芷若只好上前给德妃叩头,与燕婉笑道:“可不是,在南京家中,时时挂念宫中诸人,不知娘娘身体可好?”德妃略抬头一笑,复又顾自逗弄着孩子,说道:“还不是老样子!”
芷若不语,忽见有人给自己问安,忙回了礼。等那人抬头了才发觉竟是语画,见她一身淡粉色的镶金貂皮旗袍,与燕婉一身大红袍子区别,是侧福晋的标准打扮,不觉一愣,侧目向燕婉看去,似用眼神在询问着她。
燕婉知道她可能误解,也不顾她是否看得懂,忙摇头示意那语画可不是十四阿哥府里的。那边德妃已经唤了芷若:“你也来抱抱这孩子,好歹以后她是要唤你一声‘大额娘’的!”芷若听了一惊,扭头去看语画。心里不禁一阵苦笑,原来这位就是先自己进门的侧福晋瓜尔佳氏,人家怎么说也曾侍侯过自己,自己居然连别人的姓氏也不知道,还真是说不过去。说到妒忌是没有的,伤心难过也谈不上,她早就察觉到语画对胤祥的倾慕,如果语画能多得胤祥一点宠爱,那自己是不是可以少面对胤祥一些呢?语画怯生生地立在边上,不敢与她对视,芷若也无意为难她,便不再打量她,上前从德妃手里小心地抱过孩子。
哪知刚刚还笑闹着正开心的孩子一接触到芷若的怀抱便开始嚎啕大哭。“不哭,不哭,哦……乖!”芷若手忙脚乱地拿手拍着哄着,轻轻晃着,那女娃儿却毫不给面子地越哭越响。语画被她哭得心疼,忙过来接了手抱回去。说也怪,一回到亲娘身边,那娃儿马上止了眼泪开始呵呵笑起来,这让芷若立在那里面上好不尴尬。燕婉怕她心里难受,遂替她解围:“这孩子倒怕生得很,看芷若妹妹不曾见过,就那么大声地迎接起来。下回等她自己有了孩子,就知道该怎么……呵呵……”
芷若脸一红,正想嗔她,忽觉裙摆被人扯了,垂头看去,只见一个胖嘟嘟的小男孩正拉着她,抬头对着她腰间佩戴的玉饰满是好奇。“弘春,叫十三婶!”燕婉过去拉住胖小子,对芷若说:“那年吃尽了苦头,生下这小子折磨我!”
“十三婶?”那小子疑惑地打量了芷若半晌,似乎不信,“以前没看到过呀!”“现在看到啦!还不快叫啊,别不懂规矩!”燕婉弯下腰,装作恶狠狠地盯着他,“别给你阿玛丢脸!”
“原来是你和十四爷的儿子……”芷若看着他的模样讨人喜欢,遂将那玉饰解了放他手上,“真乖……”那孩子拿了,两眼却依旧盯着她不放,燕婉在后头无奈地说了句:“没礼貌,谢谢都不会说!”
“芷若……”德妃突然开口,“你三年不在京里,我这个做额娘的,不过是担心十三身边没人照应,遂自作主张将语画送进府里,求皇上给了侧福晋的封号。你该不会怨我吧?”
“芷若不敢!芷若没有埋怨娘娘。十三爷身份尊贵,身边自该多几个人侍侯,娘娘思虑周到,芷若感谢都来不及呢!”芷若摇摇头,她本不在意胤祥身边是不是会出现很多女人,自然也不会去怪德妃。
“嗯……”德妃点点头,“你就快进十三阿哥府了,以后与语画便是姐妹,两个人可要好好相处,为我爱新觉罗家开枝散叶。皇上还等着胤祥的嫡子出生呢!”
“以后府里大小事务,还要姐姐做主,妹妹一定全力支持。”语画虽然为人老实,但也晓得顺竿子往上爬,忙接了德妃地话说下去,向着芷若盈盈一拜。语画比她大,却因为身份的关系还要喊她一声“姐姐”,芷若扶住她,心里觉得怪怪的,嘴上却只能说道:“哪儿的话,你在府上住了三年了,懂得事多,以后还要你多教教我才是。”两个人沉默着,静静地注视着对方,闪动的眸子里交换着旁人无法理解的暗流。
出了永和宫,燕婉送走了语画,专程留下来和芷若说话:“这几年,你过得好不好?”
“好,怎么不好?哥哥嫂嫂都挺照顾我的,家里的规矩也没这里那么多,挺自在的。”芷若看着远方,故意不去看燕婉的眼睛,假装没有注意到她眼里的担忧。
“真得吗?那就好!”燕婉点点头,心里却像是被石头压着一样沉重,然而她终归是藏不住的性子,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可是有人,据说过得很不好!”
芷若一惊,羽睫突然一颤,看了燕婉一样。只那一眼,燕婉已经察觉了她眼中的哀痛,原来,她过得也不好。
“天不早了,还不带孩子回去!”芷若推着她离开,拒绝继续这个话题。
看到燕婉的马车离开,芷若绞在手中的帕子终于松了开来。她没有勇气和别人再提起那个名字。是的,她在逃避,也许很想,很在乎,却不敢、不知该怎么面对重逢。转过身,她换了方向往关雎宫走去。不管怎样,宜妃终究待她不薄。然而,她不曾想到,自己已成了这里不受欢迎的客人。
“娘娘正在休息,说了不见任何人的,格格请回吧!”被挡在宫门外头,得到这样的回答,芷若只好无奈地立在门口,任凭她怎么动嘴皮子,门口的小太监始终微笑着拒绝未她通报。芷若无法,只得在宫外盈盈一拜,返回住处去了。
空了三年的屋子,依旧是窗明几净,一尘不染,显见是被人精心护理着。走进房子,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不仅仅是这里与南京家中的摆设风格类似,更因为这里曾承载过她此生最大的快了和最美好的回忆。曾经,在那瑶琴边,胤?倚在窗口含笑听她抚琴,或是玉箫在手一襟风烟与她畅快合奏;曾经,在那书桌后,胤?握住她执笔的玉手,与她一道写诗作画;曾经,在那红木琉璃椅上,他轻柔地吻过她;曾经,在那墙角里,她撒娇地嗔过他。
拾阶而上,曾经的快乐一**地涌上心头,反而加深了口中的苦涩,那楼梯发出沉重的吱咯声,似乎在为她的哀愁深深地叹息。门上的漆金雕花依旧色泽如新,芷若轻轻抚着,闭上双目,耳畔仿佛有少女无忧无虑的轻笑响起。睁开眼,深吸一口气,她将门推开,提脚迈入,期盼门的那头会有奇迹发生!而安静的屋内迎接她的不过是一室的清冷。但是,突然之间,感到身后有人出现,身子随即一轻,被一双有力的臂膀凌空抱起,转了个圈儿复又落下。芷若轻呼一声,对上了一张快乐的面孔,相思和眷念写满了黑眸。那人粲然一笑道:“芷若,你终于回来了!”
“十……十三爷……”芷若伸出手努力撑开胤祥贴近的身子,垂下头妄图躲开他火辣辣的吻。分开了许久,她对这个自己即将要嫁的男人又陌生了几分,心里不免有些害怕。但胤祥积压了三年的热情哪容她再回避,双臂围在她腰间,手掌自身后托牢她的细颈,已将自己的双唇压在那两片日夜思念的柔软上,辗转轻吮,把她所有的抗议和不安全都给吞噬。
“磨人的小妖精!”胤祥放开被他掠夺得红肿的唇瓣,用舌尖细细密密地触着芷若水润的星眸,调皮地逗弄着,一边数落她的“罪过”:“给你写了那么多信,一封也不回,存心急死我是不是嗯?看我怎么惩罚你!”一双手开始在她身上不规矩地抚弄起来。
“不要……”不知何时自己已经被放倒在床上,四肢被胤祥结实的身体压住不能动弹。她剧烈地挣扎着,企图摆脱他的控制。然而胤祥已兴奋得有些忘乎所以,他只是用颤抖的手指,激动地将她衣襟上的盘口一颗颗地扯脱。月白色的抹胸慢慢露了出来,胤祥像一匹饥渴已久的饿狼开始在她欺雪的肌肤上肆虐着。“不要……”她拒绝着,害怕这样亲密的接触,然而这并不能阻止胤祥什么,她甚至惊恐地发现自己僵硬的身体在他热切的挑逗下已经慢慢便软、变烫,像一块浮木飘荡在波涛汹涌重,抓不到边际。空虚的感觉让身体难受起来,渴望被碰触,哪怕是疼痛。
“不要!”残存的理智让她没有放弃抵抗,她急得都已经哭了出来。“不可以!”眼泪顺着鼻冀两侧滑下,一半流入口中,一半则沿着光洁小巧的下巴淌过脖子落在高耸性感的锁骨上。
“你哭了?”感觉道一阵湿意沾满了额际,胤祥停下口中的动作,抬头看见一张泪光盈盈的玉脸,心里起了愧疚,连忙用衣袖为她抹掉泪痕,将自己的重量从她身上移开,放低声音道歉:“吓着你了,是我不对。你莫要生气!”
芷若直起身子,将外衣的扣子重新扣好,背过身子不与他答话。胤祥看着她柔和的侧脸,心里其实是急切得不得了。三年了,一千多个日子啊,虽然自己派出去的探子一日三次向他回报她的日常起居,但是她却从未给他写过一封信。带过一张条子。每回出京办差,他都想绕道南京去探望她,哪怕只是看一眼她沉睡的样子,也让他心满意足,可四哥总管着他,约束着他,交待做不完的公务到他手中,让他无暇他顾。他怕啊,他怕有什么意外,他的美人就回不到他的怀抱里,他怕出个万一,他的她就会突然消失在他的世界,从此失了踪迹。说真的,他是一刻也等不下去了。可是,他拧起眉心,面前这女子,似乎还根本没有做好准备来接纳他。
“语画的事……你,已经知道了?”胤祥猜她必定去过了永和宫,迟疑地问出了这个敏感的话题,“这事儿……德妃娘娘……我……不是……”
“嗯……”芷若轻点下颚,“您放心,我以后不会为难她们的。”这个她们,自然是指代了胤祥其他所有的妻妾在内,包括现有的和将来的。
“芷若……”胤祥听她这一说,面上微微有些发红,想到上回自己曾经的誓言旦旦,心里发虚,说话越发结结巴巴,“皇……皇阿玛……下的……旨,我,我不能拒绝……”她的淡然和“宽容”,原该让很多男人感到庆幸的,但他却宁可看她生气、吃醋甚至撒泼。这样至少还表示她是在乎他的。可是,胤祥微微抽动嘴角,心里泛起苦味,她这哪里像把他放在心上的样子?不过,无论如何他还是抓住她了不是。胤祥撩起散落的发丝想,他会对她好,他会补偿她,终有一天她温热的心里会有他,然后冲他展露娇丽的笑容。于是,胤祥收起所有不快,向前挪了挪位儿,将芷若抱进怀里。
“别这样!”芷若不依地扭着身子,“您放开我好好儿说话。”
“这样便不能好好儿说话么?”胤祥笑着,将脸埋入她肩窝里嗅着,声音闷闷的,“别动,让我抱一会儿好吗?就一会儿。”她的香味让他安心,他闭上眼,享受这难得的片刻安静,让他可以远离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和府中的虚情假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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