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吱呀”一声被关上，外头的脚步渐行渐远，终于回复了清晨的宁静。床上的玉人儿终于忍不住抽噎起来。她抱着棉被，虽闭着双眼，然而泪水已经溢出眼眶顺着光润的两颊淌下。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啊……她双手紧紧捏拢被角，将脑袋深深地埋进被子里，只余下长长的乌丝垂散在洁白的枕巾上。棉被下，她捂住嘴巴放声痛哭，双肩不停地抽动着，裹在身上的杯子也随之上下起伏。
她究竟做了什么啊……她忍耐了那么久，熬得那么辛苦，可是最终竟然还是背叛了胤祥……蜷起两腿，一阵酸意涌上来，提醒着自己昨夜的放浪和荒诞。她是十三福晋啊，可居然在白云观这种修道清净之地与人暗中偷欢，她的礼教怎会教她做出这等事来。她想象不出爹娘的失望、胤祥的伤心和四爷的愤怒……一夜贪欢……毁掉的不光是自己，还有深爱自己的他啊！
她昏沉沉地哭着，眼前不断闪过各式的面孔——爹娘、兄嫂、胤祥、胤唐、四爷、皇阿玛、莹玉……甚至还有些陌生的脸……有人在指责，有人在嘲弄，有人已雷霆震怒。她害怕，怕见到各人异样的目光！
“小……小姐……你醒了吗？”采晴的声音在床边响起。芷若不理，只顾自己哭。等到哭得累了，哭得倦了，将头探出被子透气时，却见采晴还依旧立在床前。
“小姐……”采晴看她两眼红红的，跟兔儿似的，甚是憔悴，遂上前一步要扶她起来。她却身子一缩往里躲了进去。
“小姐……时辰不早了，咱们也该收拾收拾回府去了。奴婢侍侯你更衣吧！”采晴捡起扔在床角的衣服看她。
“你出去，我自己来……”她裹紧被子坐起身来。
“这……”采晴一愣，道，“还是奴婢帮你吧！你这个样子……”
“我这个样子……我这个样子又怎样了？”芷若截了她的话，突然大哭起来，厉声道，“我现在这个样子你看到了？昨夜为什么喊你的时候，你听不见呢？”
“小姐……”采晴吓得立即跪在了地上，“奴婢……奴婢失职了！”她垂着头，脸朝下趴着，不敢看芷若气红的脸颊，身子抖得跟筛子似的。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为什么？为什么他会知道我在这里？”把头埋进臂弯里，芷若又嘤嘤地哭开了。
“小姐……”采晴开始磕头，一颗脑袋如捣蒜一般“咚咚”地叩在地上，也哭了，“奴婢对不起小姐……”
“是你对不对？”芷若闭上眼睛，无力地靠在床背上，慢慢想通了事情的原委，“你告诉他的是不是，还是这原本就是他安排于你的？”
“奴婢不敢隐瞒小姐……”采晴的声音带着哭腔，很害怕的样子。
“不敢隐瞒？”芷若发怒，扔了一个枕头狠狠砸在她身上。采晴不敢躲，任由她发泄。“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儿？到底瞒了我多久？你说！你今儿给我全部说清楚，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听命于九爷的？”说到后来，她一阵苦笑，嘴一咧，咸涩的眼泪立即流进了口腔里。
“小姐……”采晴见到一贯文弱安静的主子，竟然这般怒不可遏地对着自己大吼大叫，也被吓呆了，只得一边哭，一边一咕脑儿地全都招了出来，“那年刚入宫，九爷对你就上了心了，偏十三爷十四爷对你都有意思。十四爷有德妃娘娘管着还好些，十三爷却是得了机会就想着讨好你。那回十三爷去古北口练兵的时候，有一天，你让我拿了给十三爷的回信交给传信兵儿，却被九爷给逮着了，他威胁说若是……若是……若是我不听他的，他便……便会要了我的命……”
“所以我后来一直没有收到胤祥的信儿，自然也没有回信给他，所以他回来才这般恼火……”真相如此，她难以置信，“他居然这么做……”
“小姐……”采晴抹着眼泪，“奴婢并非贪生怕死……只是……只是……感动于九爷对你一片真心。他对你，全心全意，总把你放在手心捧着，含在嘴里护着……你想要什么，只消多看一眼，他便立刻摆到你面前……你那次被拘在永和宫里，他可是急得心慌意乱，天天在芷兰轩里待着不愿走，每每抚着你用过的东西沉思不已。所以，所以奴婢才愿意帮他传递消息……咱们回南京的时候，那些书信是奴婢放在桌上的；你大婚前与九爷在醉白楼相见，也是爷的意思；这次出来，是爷想见见你……”
“够了，够了……不要再说了……”芷若捂上耳朵拒绝再听下去，这些话让她想起的竟是往日与胤唐的柔情蜜意，她怕……
然而采晴却不肯就此住口：“九爷总是愿意揣摩你的心思，照着你的喜好去做，他让我盯着别让十三爷靠近你。可是，那年草原上，我却因生病没能跟在你身边，却误了你和九爷一辈子的幸福，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你出去，你出去……”芷若捶着床沿大喊。采晴劝不住她，怕她情绪太激动对身子不好，只得退到屋外候着。
“胤唐……胤唐……”她低喃着。是感叹那错失的爱恋，还是，悔恨自己一时放纵的罪孽？说不清，道不明，只怕是她自己，也难以明白。
哭过了，闹过了，也悔过了，然此地却是不应久留的。再如何不愿，家还是要回的。芷若自己起身穿上衣服，开了门。采晴正立在门边，见她出来忙紧张地敛了眼神望向她。可她看也不看一眼，顾自向外出了观去。采晴知她心里不快，不敢说话也不敢问，只紧着步子跟在她身后。芷若上了马车，只管闭目养神，也不说话。里外都是一片寂静，直到车子过了城门，耳边才飘进阵阵喧闹之声。此刻，芷若却突然睁开眼睛唤了车夫停下。她对采晴说道：“今儿你不用跟我回府里了，且去绣坊呆着吧！”
采晴闻言一呆，顾不得还是在车上，立刻双膝一软跪下，哭道：“小姐，奴婢知错了，你不要抛弃奴婢，求求你了。奴婢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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