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牛家的人早就听见了,刘丽先是摔了沙锅,惊得牛嫂没穿衣裳就跑过来,看了地上的瓦片,又看见刘丽撕扯牛杰,忙拉开她,哄劝道:“好媳妇,他惹你生气我打他,你千万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了不得。”刘丽见婆婆过来,更是又哭又闹:“你问问他刚才去哪了?说什么拉屎撒尿,跑到哪里去撒了?”牛嫂照着儿子的脊背轻轻地拍了一下问:“去哪里撒了?快跟媳妇说实话。”这工夫牛嫂听见了东院有动静,她兴奋得不觉冷了,光着脚丫子跑到墙根。她听到了秋家两口子低低的说话声。牛嫂撇了一下嘴,心里笑着,好事不怕人,怕人无好事。
她冻得两胳膊交替抱在胸前,可还想继续听出个故事来。牛栓来出来给她披上袄,又扔出鞋子来,牛嫂嫌他动静大,用手比划着让他轻点,可是东院门关了,再也听不出什么动静了。她刚要进屋,牛杰“咣当”一下关上了门,把个兴冲冲的牛嫂弄了个鸡吃毛虫,刺挠得直摇头。回到自己的屋里,牛栓来白瞪了她一眼:“要是冻着了,又打针吃药的,何苦来。”牛嫂肚子里有气没处撒,这会儿找到主儿了,吼道:“死了也不用你管。那边的事我爱听,我愿咋着咋着,你狗咬耗子多管什么闲事!”牛栓来挨了一顿没来由的话白,还是讨好地把暖水袋递给老婆,然后才甜着脸躺下。
翌日,刘丽上班时果然没见秋心,这更证明昨夜牛杰出去见她去了。昨夜,吃了晚饭的刘丽本来不想喝鸡汤,她只想试探一下牛杰对她的态度。没想到,刘丽刚说了一句想喝鸡汤的话,牛杰就从被窝里爬起来给她弄去了。她幸福的什么似的躺在被窝里偷笑,时不时抚摸一下肚皮,坚信自己在牛杰心中已无法被人代替,尤其是这些日子,秋果从窑厂消失后,她觉得自己的日子好得没法说了。公婆对自己唯命是从,牛杰又是百依百顺,等自己生下个儿子,他们还不把自己当皇姑供着?乡里上班的姐妹哪个不羡慕自己?丈夫又有能力又会体贴,秋心见牛杰对自己那么好,不信她不吃醋,看她那低头搭拉脑的样子,就知道,哼!刘丽的满足感被牛杰打碎了,他昨夜撒谎出去干什么?昨夜东院那个叫门的肯定是秋心,他们的情感难道又死灰复燃?刘丽越想越生气,忍不住把手里的东西摔打起来。小陈朝小王挤了下眼,嘀咕道:“怀孕的女人果然情绪反常,一个老好人和婆婆打架回了娘家,一个又无缘无故的摔打东西。这世界,真奇妙。”
秋心病了,她是又冻又累,得了感冒。更重要的是她得了心病。牛杰,她一直心爱的人,唾了她,把她当成狗,一只吃屎的狗。还有他的目光,他盯着自己腹部时的目光像狼一样,当时他真怕他会一脚踢过来,那样的话,他就杀了他的亲骨肉,自己也就死了,死在他的脚下。秋心想到这里莫名其妙地笑了,连她自己也不知到自己怎么还会笑,明明心里有刀,有无数把刀搅烂了她的心。牛杰这把刀最锋利,好像一搅就搅出血来,再就是韩家的,这是把软刀,把自己缠进去了,而且越缠越紧,抽不出身了。看得出来,家里人和外面的人都看出了她和韩得发的关系,这可真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呀。
他仅仅是出去学习,自己就受到了内外夹击,尤其是她一直尊重的季兰大姐,工作上韩得发故意让她和自己一组,目的是让这个老技术员照顾她一下,可是这些日子,她只是倚老卖老,除了指手画脚地指挥,所有上环和取环的工作全部让秋心干,一天下来她的腰腿都发酸,自己的脚都肿得穿不上鞋子了,这又是一把无形的刀。家里马秀英的嫉恨让她害怕,女人的嫉恨往往是最歹毒的。马秀英以前总是笑着为她做饭吃,而今却连饭都不给吃了,难道这是为了孩子?看她这架势,说不定会在饭里下毒。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也许她早就想这么干了,只是还不敢,那么趁韩得发不在时报复一下也在情理之中了。可怜的秋心,就在这么多的刀刃滚着,熬着……
秋嫂知道女儿受委屈的原因后,气得想找马秀英算帐:“这不是旧社会,婆婆不给媳妇饭吃怎么也说不过去。既然她养不起儿媳,那就不去了,咱养着。”秋明亮也想不通韩家为什么这样对待女儿,秋心可不是个谗嘴的孩子,莫不是女儿做下了不是?当然,他们做父母的也不能只听女儿一面之词。两口子商量来商量去,也只好等韩家来人后再作打算。
秋心这两天迅速消瘦着。她的心在油过煎熬啊。听母亲说,秋果进城打工去了,这证明秋果不可能再回学校了,一个聪明的孩子又要断送美好的前程了。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啊,自己的耻辱连累了妹妹,秋心痛恨自己没有秋果果断。如果当初自己不回来,就和牛杰远走高飞,无非是父母落个忘恩负义的名声,但自己毕竟有了终身的幸福。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人已今非昔比,自己已深陷泥潭,遭到这样的待遇怪谁呀,还不是自作自受!公媳**,本该是遭天打雷劈的!秋心回想着桃花沟的朝朝暮暮,羞愧难当无地自容。不由地又想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是每回想到这里,腹内的孩子似乎条件反射般的乱动一阵,使秋心欲罢不能难下决心。莫非他感到了危险?莫非他很想来到这个世界?孩子,你可知道母亲是生活在怎样的一个生活环境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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