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场雷雨,驱散了盛夏的酷热。玉米棵子喝饱了雨水,“嘎巴嘎巴”地舒展着筋骨,日夜不停地生长,很快就有一人高了:大豆棵子拉扯着藤蔓,遮蔽了玉米田垄间的空隙:芝麻杆子开着花儿,一节比一节高:小红薯苗也努力地蠕动着秧子,猛然间,田埂边的酸枣树的叶子间已有了串串青果。村里村外,竟已是瓜果累累,豆角垂髫,等待着日子的灌浆和成熟。
又是一年伺弄玉米季。然而,秀玲和玉良却没了自家的庄稼,少量一点零星的薄田也让别家种着,两口子完全是靠煤矿讨生活了。
马少军则不同,他有工人给他干活,他家的地照样种着。马少军高明之处是他把他家小河边的地“弄”成了“培训基地”:凡是想去他窑上挖煤的人,都得去他家地里干几天活,说这是考察一个人有没有挖煤的力气。
秀玲上了电视,又上了报纸,各处请她去开会的慢慢多了起来,有时还去外地参观,名声也一天比一天响亮。其时,大力发展乡镇企业已成为全国各地农村喊得最响的口号:县里的各项工作也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各级领导全力推进,红火劲儿不亚于抢种抢种的农忙季节。应时而生的秀玲,到处都受欢迎,成了抢手的香饽饽。然而,谁也没有看出来,秀玲的所谓矿长、乡镇企业家,只是徒有虚名的幌子而已。
秀玲的这些风光,马少军都看在眼里,妒忌在心中:秀玲的徒有虚名,马少军却觉得自自然然,并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秀玲却敏感地觉察到了马少军满不在乎的背后所隐藏着的深深的失落。她小心翼翼地体谅着马少军的情绪:每次外出开会都扭捏一番,一定要在他的一再催促下,才做出一副不大情愿的样子上路。
秀玲有意识地摆出自己的小女人作派,来彰显马少军的大度:马少军体察在心里,却并不领情。闲聊中,马少军不无讽刺地挖苦秀玲说:“在主席台上是女人精,在领导面前是女丈夫,在男人怀里是女娇娃,细一品味却是女妖精”。秀玲急道:“你就这样看我?我咋是女妖精了?”马少军挖着鼻孔,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说:“看不见你,想你的时候,你就成妖精了……”
秀玲去开会,马少军能跟的时候就跟着:不能跟的时候,秀玲一回来,他就层层盘问:开了啥会?见了啥人?和谁坐一起了?秀玲不高兴了,问:“你咋总是疑神疑鬼的?”马少军理直气壮地说道:“还不是怕你招惹野男人!”
秀玲以为马少军真是这么想的,其实马少军的想法另有更深的一层:他担心秀玲会见识越来越广,认识的人越来越多,万一真有一天拿出十万块钱来,秀玲和那煤矿他就全玩不转了。他交代春花,把煤矿的公章拿回家里藏好:“弄钱,离不了这玩意儿。万一让秀玲钻了空子,麻烦就大了!”
秋风渐起,北雁南归,一场秋雨一场寒。秀玲越来越忙,马少军心里却越来越凉,连床上的激情也逐渐冷去。经常是:马少军在秀玲身上卖力耕耘,急出了一头汗,秀玲却没什么感觉。马少军做到关键时候,秀玲忽然说:“文件上那句话咋说来着?”翻身去床头一摞文件里找,看马少军停下来,笑着鼓励他道:“你继续,你继续……”然后自顾自地看文件。马少军本来就吃多了那避孕药,这时候更感觉自己缩成了一团,软得不行。
秀玲啥也不知道,只觉得马少军说话经常是怪里怪气地,语言也像女人一样尖酸刻薄。秀玲以为是自己哪里做错了,惹他不高兴了,特别地小心翼翼,也特别上心地去讨好他:满以为哄他高兴了,不定什么时候一回头,却发现马少军一双眼睛像死鱼一样阴冷地盯着自己。
秀玲越来越风光,最令马少军不舒服的有两样事:一样是乡里的领导们好像忘记了自己是致富煤矿的主人,是乡里的头面人物:另一样是秀玲对床上那事越来越不上心,是不是她有了外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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