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秀玲依偎在玉良怀里,只感身心俱惫。
在玉良把马少军恨得牙根儿痒痒的时候,再多的伤害加在身上,秀玲也谈不上如何恨马少军。她恨的只是自己竟然会一步走错,步步都错。她忍辱负重地,把自己不当人看地弥补着自己的错误:她可以忍受所有的屈辱,但却把这份屈辱也带给了玉良——这是她最痛心的地方。
她感激玉良的包容,让自己有了那模糊而又龌龊的希望的空间:而对于带给玉良的耻辱,她除了愧疚,却无能为力。
她相信马少军再怎么狠毒也不能把她怎么样了:马少军不敢撤掉她的矿长,那法人代表是乡里给的:马少军也不敢提出不再租她家的地,那等于是他自己放弃了煤窑。她相信马少军指望着她和玉良给他挣钱,终究还是得向她低头、妥协:她感觉自己正在站稳脚跟,不再害怕被人欺负了——她的自信心在心中一点一点地聚集着。
玉良围着秀玲前前后后地伺候着,第一次敢于摔摔打打地发牢骚了:什么都豁出去不要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玉良再次嚷嚷着要去城里打工。对于他来说,离开黑沟村,远离马少军,是摆脱侮辱与恐吓的最好的办法。“为什么不去城里打工?你还真离不开那畜生吗?”他质疑道。
秀玲坚定地摇摇头:“我不是离不开那畜生,我是舍不得那煤窑。那是咱家的地,我还是矿长,法人代表……”
秀玲这样的看法,让玉良直摇头:“羊都丢了,你还舍不得拴羊的绳子么?”
秀玲温软地说道:“羊丢了,还能找回来:拴羊的绳子丢了,找回来的羊用啥拴?……你不就是说:我是你的羊么?我心甘情愿作你的羊,狼叼不走!……”
玉良沮丧地叹口气:“秀玲,你再好好想想。我陪着你,哪儿也不去:等你想好了,我们就走,再也不回来了!”
一连三天,玉良寸步不离地伺候着秀玲,相濡以沫的日子让俩人倍感温暖和满足。秀玲的身体也逐渐恢复起来,但精神却时好时坏,常常独自一人坐在床头发呆。
两口子一连几天都不到煤窑上去,春花大为光火:这分明是故意闹别扭,要我家好看嘛!现在煤窑上就留下红叶一个人照看,春花不能不为她不在的时候,就收不到一分钱卖煤款而生疑。玉良在的时候,不是这样啊!那死妮子嬉皮笑脸地糊弄人,娇滴滴地啥活都不想干,做起手脚来,胆子却大得像个贼!春花对着马少军直抱怨:窑上没有玉良、秀玲照看,你看看咱家少收多少卖煤款?你念人家一点好,就不该去干那牲口才干的事!
马少军急道:“那赶紧去乡里买点啥东西,让他们吃好了,赶紧上窑吧!”
春花气道:“去乡里?花个一百、两百能买些啥?二十块钱就能买一篮子鸡蛋,看着也多。你都是猪脑子!”
马少军骂道:“你才是猪脑子呢!等会儿你回来,我再给你说关紧的事!”
这天下午,春花叮嘱吴红叶做好出煤记录、收好卖煤款、检查下窑工人是否带了烟和火等事项后,下了窑场,到村里挨家挨户买鸡蛋:吃过晚饭,提了一兜子鸡蛋来到秀玲家。看秀玲在床头昏暗处呆呆坐着,春花道:“妹妹,我来看看你,替那畜生给你认错来了。”
“吃饭了吗?”秀玲平静地说着,挪挪身子,让出床沿,拍一拍,示意让春花坐。
“玉良不上去,我哪还有功夫吃饭?真恨不得两只手变成四只手啊!”春花扭腰坐到床沿,用狠话骂着马少军,劝慰秀玲:“那畜生这几天也不好过,趴在床上下不来。他也后悔着呢:我骂他,他都不敢回嘴,一声接一声叹气。你和玉良,可别有啥心思!咱这煤窑,离不了你两口子咧!”
听春花说煤窑离不开她和玉良,秀玲长叹一声,眼泪“哗哗”地往下流:忙用手小心地避开尚未消肿的地方去擦,说:“能有啥心思?地都成那样了,就是有心思,这会儿也没有了。不过,得让你当姐的捎句话——就当是给玉良面子,以后让他别来了。”
春花抓住秀玲的手说:“这话我能捎到……”
玉良端着饭碗进来了。春花笑着对玉良嚷:“窑上都忙死了,你守在家里伺候婆娘,真是大材小用了!你要是放心,嫂子明天和你换换班:你不上去,窑上都塌了半边天。”
玉良勾着头不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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