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场上,七具尸体,白布覆盖着,已经停放了将近二天一夜了:遇难者亲属们还在痛苦地等待着事故处理结果,悲伤与困乏折磨得他们像一群群的要饭花子:地上垃圾散落,污水遍地,一片狼藉:阵阵秋风吹来,卷起尘土和垃圾在空中盘旋,树叶飒飒作响,气氛肃杀而凄凉。
乡派出所的警车保护着张乡长的吉普车开到了窑场上。秀玲一下来车,那白布盖着的一排尸体首先映入眼帘,双腿情不自禁地哆嗦起来。她跟着张乡长走进办公室,屋里满是干部:村支书吴良臣,正扳着手指头给干部们一一介绍遇难者的家庭情况。
张乡长对吴良臣说:“秀玲把钱带来了。你去叫遇难者家属,一家派一个代表进来。按已说好的,乡里不折不扣地照办:但是要节外生枝,再提其它要求,影响了善后工作大局,责任自负。”
七个家属代表进来了,一个紧挨着一个,情绪悲伤、低落。张乡长、吴良臣和其他的干部们纷纷讲着劝慰的话语。秀玲坐在角落里,她很想对他们说些歉疚的话,然而却觉得头上像戴了一道箍,勒得全身酸麻,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心里只有暗暗祷告:让这一切快点过去吧……
吴良臣开始点名,一个接一个签协议、领钱——每人十捆钱。等那个装钱的大包空了的时候,家属代表们全都出去了。秀玲已紧张得像从水里捞出来似得,全身都让汗水浸透了。
张乡长开始吩咐乡里和村里的干部们,各组分头去协助遇难者家属料理后事,力争明天天黑前全部下葬:哪一组没有完成任务,人就不许撤。
干部们应着,纷纷出去了。
门外,哭泣声再次响起,并渐渐远去……
天黑下来后,窑场上已是空空荡荡:活人、死人全都不见了,只剩下了秀玲和玉良。窑场重又恢复了往日夜晚的沉寂。然而,秀玲和玉良却总觉得这沉寂中暗藏着令人心惊肉跳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走在窑场上,好像那一排七具白布裹着的尸体还在那儿放着,扭头一看,地上却空空如也:转回头来,老觉得他们还在,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也在眼前若隐若现。再想想这些死者的家属悲伤莫名的样子,眼泪似乎都是红色的,投射向人的眼神像一把把刀子,要你偿命,俩人不禁毛骨悚然。
俩人跑进玉良的房间里,秀玲搂住他的腰,把头钻进他的怀里,去躲避这恐惧。
玉良问道:“他们还会来打我们吗?”
秀玲说道:“他们听着乡里,领钱走了:人不是也打过了吗?”
玉良还是不放心,放开秀玲,把房间里的桌子搬到门口,把门给顶上。
秀玲说道:“你傻了?那门能顶住啥呀?他们真要冲进来,那么薄的门板,啥也挡不住。”
玉良想了想,说:“咱躲到地里去吧!”夹起一床被子,搀扶着秀玲,跑到窑场西边的田地里,找到一个低洼处,蜷缩下来,相互依偎着,把被子盖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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