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少军是趁黄昏的时候进的村。他对村里人看到他一家四口回来的模样会是啥反应,心里没有把握,所以想借助一下夜色的掩护,先回到家里再说。
可是,当他在土崖北面的新村下了车后,一下子愣住了:这个村子酷似南方富裕农村的模样,似乎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以为黑心司机挣昧心钱,把他拉到了别的地方。别的乘客都下车走了,他却留下来和司机争执起来。
那司机反倒认出了他,说:“你是少军哥吧?你多年没回来了,咱黑沟村早变样了。这是新村,村里人都搬上来住了,现在改名叫‘光明村’。老村在土崖底下呢,现在都没人在那儿住了。你家还没搬的吧?你快点回去看看吧!”
马少军一家满腹狐疑地走到土崖下面,只见原先的村子已是一片废墟,垃圾遍地,肮脏不堪。在一处废墟堆旁,自家的炮楼还在,而且没有了周围建筑的映衬,愈发显得高了;只是没有了周边原有建筑的对照,却也显得陌生起来。
一家人摸着黑,踩着垃圾和土坷垃,来到大门口。大锁已经生锈,打不开。幸亏马少军和春花搞擦鞋、修鞋生意,随身带着这种油、那种油的,当即从包里取出,滴了几滴,又等了好久,才打开了大门。
院子里,蒿草高得能到膝盖上;没有荒草的地方,浮土能淹没脚面;墙根处,风刮来的废纸和塑料垃圾袋,一窝一窝地堆着。进屋后,屋里已断了电,只好找出来蜡烛点上。借着亮光,春花开始为一家人打扫一个睡觉的地方。
春花打扫卫生,嫌马少军碍手碍脚;马少军就独自一人出来屋门,抬头一看,庙洼地里的方向忽然多出来一座山来,山顶上还有一盏灯。马少军大奇:什么玩意啊?什么时候那儿出了一座山?我咋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马少军好奇心大起,看着那山也不远,就想去探个究竟。他也不和春花打招呼,自己一个人偷偷溜出家门,高一脚、低一脚地看着那山顶的灯,朝那大山摸去。
看看就走到了以前去窑场的路口,只见脚下是柏油马路,平整得让人不适应,而那座山却高得需抬头方可看到顶。山顶上,在灯光映射下,隐约可以看到有什么东西在滚动,还不断发出“呼啦啦”的声音。马少军心里疑惑:这是煤山吗?那他妈有这么大的煤山啊!
马少军再往窑场上看,那里盖着几幢白色的二层、三层小楼,主楼顶上插着一面红旗,灯火通明地,映照得清清楚楚;窑场入口处还修着一个铁栅栏大门,大门口另竖着一面更高更大的国旗。
马少军知道那是以前致富煤矿办公室的地方,想那里一定有人,就想过去打听一下这是一个什么山。他到了栅栏门口,门口站着一个穿灰制服的保安,问他:“你找谁?”
马少军看看这个保安,也不认识,就问保安:“这是什么山?这么高!”
那保安听他问这个,很自豪地说道:“煤山啊!这是下面挖的煤,通过传送带,传送到那儿,堆啊堆地,就堆成了山。”
马少军一听,心里恨恨地骂道:日你娘的!老子不在,你们搞这么大动静!侧着身子就往栅栏门里挤,想到办公楼那里再看看别的动静。那保安伸手拦住他:“都下班了。里面没有人了。你明天再来吧。”
马少军又磨了两下嘴皮子,还是不让进,只得返身往回走。一路走,一路心里盘算:好,就按我哥说的办!先拿这钱去找秀玲,在矿上入一股;有了股份,这矿就有我的份,我就可以在矿上弄个经理之类的当当;有了职位后,再想办法一点一点控制这个矿;找到机会后,调动矿上的资金,缴纳开新矿的门槛费,我自己再开个矿;等有了新矿,我再以新矿为基础,回头进一步控制这个矿……早晚有一天,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你们就好好干吧,再怎么干,还不都是给我干的!
扭头又看一眼门口那保安,心里低低地骂道: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妈的,还不让我进去,真是狗眼看人低!等我控制了煤矿后,第一个先开除了你!
马少军第二天起来,洗干净了,又特意穿上从南方城市地摊上买的时髦衣裳,觉得自己很洋气,一摇一摆地来到新村找姚秀玲。
秀玲家和村里其他人家一样,进门是一个小院子,对着门是一幢二层小楼,院子里种着花花草草。秀玲家一楼是客厅,二楼是卧室,马少军进来的时候,秀玲正在客厅里坐着看报纸。客厅门开着,马少军一眼就看见了沙发上坐着的秀玲,咋咋呼呼地叫道:“秀玲妹妹呀,我来看你了!”
秀玲抬头看见马少军进来,笑着说:“少军哥回来了?快来坐,快来坐!”
马少军大剌剌地沙发上坐了。秀玲笑着问他:“你咋舍得南方那花花世界,又跑回咱这穷山沟了?”
马少军说:“咦,现在咱这儿可不穷了,都大变样了!”
秀玲一脸羡慕地说:“那也比不上南方呀!你看你都变得多洋气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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