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回到潇湘馆,和紫鹃议论了一回,紫鹃叹道:“也难为平儿了。日日里要伺候得他们两口子周全,还得防得主子要她的强!姑娘瞧瞧,这府上,这些的姨娘哪一个日子好过?就是赵姨娘有了三小姐和环哥儿,不也这么着?更何况平儿一个通房丫头?我就想不能,为什么袭人总想着这个?要是我,宁可做姑子,也不肯的。”
我笑道:“原来你有这样的志气?你放心,你将来自然是正房太太,哪能做这个呢?”紫鹃气道:“就知道,你有这样的话说我呢!”
第二日清早去贾母房中请早安。见凤姐儿在里间闷坐着,还未梳洗呢。鸳鸯见是我笑道:“林姑娘来了,劝劝吧。饶是过了一个晚上,气还没完呢。依稀听得她晚上哭了呢。”凤姐忙起来让坐,笑道:“没有的,别听鸳鸯这个小蹄子胡说。”
我笑着拉着凤姐的手,坐到炕边上,劝道:“好嫂子,你这样的性情,竟也这样小家子气起来?再不象你的为人。你这样闹一回,虽说心中痛快了,可是,又叫多少恨你的人看了笑话儿去?明知道有的人只是要看你的笑话,你却成全了她们了!可不是和自己过不去。再者,又叫老太太和太太为你忧心不是?”
凤姐儿道:“我何尝不知道是这样,只是当时的情形,气一上来,什么也顾不得了。我笑道:”象你这样的人材,若生为一个男子,出将入相的,比他们也不差什么,兴许还强些儿呢!可是既然生为女子,就得受许多身为女子的苦楚。性子太强了也不是好事,于事无补,自己还生了多少闲气?好歹收着些性子,养好身子,生个哥儿是正经呢!“
凤姐儿已是笑了,道:“看你平日的模样,象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偏又知道这些道理!你放心,我已经没事的了。梳了头,就前面去给老太太磕头去。”
鸳鸯进来笑道:“负荆请罪的来了,二奶奶快出去吧。”我笑着一推凤姐:“梳什么头,这样就很好。快些去。”
到了外头,只见平儿也来了,袭人微微笑道陪她侍立在侧。贾琏俯首听着贾母的教训。只听贾母问他:“你来这里作什么?”贾琏陪笑道:“昨儿原是吃多了,惊了老太太的驾,今儿领罪来了。”贾母大口啐道:“下流东西,灌了黄汤,不说安分守己挺尸去,倒打起老婆来了!凤丫头平日里霸王似的一个人,昨儿叫你唬得可怜。要不是我,你伤了他,这会子又怎么样呢?”
贾琏叩头道:“再不敢了。”
贾母起身拉着凤姐和平儿道:“这凤丫头和平儿还不是个美人胚子?你还不知足?天天偷鸡摸狗,还为这些个淫妇打起老婆来了。恨得我只要打断了你的腿才罢。亏你还是大家公子出身,真是活打了嘴去。若你眼里有我,你起来,去和你媳妇赔个不是,拉了她家去,我欢喜了,自然就饶了你了!”
贾琏笑嘻嘻道:“那她以后越发娇纵起来了呢。”贾母笑道:“又胡说,我知道她,她是最知礼的,要是以后她得罪了你,我自然也给你作主,叫你降伏了她,如何?”
说得大家都笑了。只见贾琏起身向凤姐儿一揖道:“原来是我的不是,二奶奶饶了我罢。”满屋的人都笑了。贾母笑道:“好了,凤丫头,不许再恼了。再恼我就恼了。”
贾琏又走到平儿跟前,道:“姑娘昨儿受了屈了,都是我的不是,奶奶得罪了你,也是因我而起的,我赔了不是之外,再替你奶奶也赔个不是吧!”说着也作了一个揖。凤姐儿亦到平儿跟前,拉了手道:“昨儿是我孟浪了,叫我看看,打了哪里了?”
平儿忙跪下,道:“昨儿原是奶奶的千秋,我惹了奶奶生了气,是我该死。”凤姐儿不由滴下泪来,一把拉起平儿。三人重新给贾母磕了头。贾母笑道:“夫妻和睦才是兴旺之道。你们好好回家去吧。”
一时他们去了。贾母叹道:“唉,这些个小冤家,没的一日不叫我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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