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迷途
当一个美人缓着步伐,慢慢地轻巧走过长长回廊时,相信任何男人都会忍不住驻足,投以目光。
尤其这个美人在菲嘉里大名鼎鼎,不但是新生派贵族领袖的夫人,跟平民阶层的将军夫人也是莫逆之交,即使是在最威严的国王面前,这个美丽无双的女子,依然可以温婉地露出那抹带着柔情的浅笑。
美人有着一头乌黑过膝的长发,一对翠绿色的双眼,还有如白雪凝脂一样的肌肤。
在这个菲嘉皇宫里,每一个侍卫都清楚这一个美人喜欢穿红衣,在腰上或是手腕、脚踝上挂一串铃铛。每当微风吹过,鼻间闻到那一抹淡然幽雅的气味时,心似乎也会跟着那铃声一起震荡。
美人的名字叫做妲塔。这个人间少见的美艳女子,有着国王亲封的菲嘉第一美人的称号。
然而,这些贪看美人的侍卫眼中,却看不到那翠绿双眼中所隐藏的烦躁,自从跟朔华几人见面,说了一些该说或是不该说的话之后,妲塔心中一直烦闷着。
明明告诉自己那不过都是一些小事,自己也清楚那些话不代表什么,但,她就是无法如此简单的释怀。
以前也有人劝过她同样的话,她从来没在意过,甚至连是谁说的,说了些什么,什么时候说的,她都已经快忘得一干二净,由此可见当初自己对那些言语有多么的不在乎。
如今,虽是相同的话语,她却莫名地再也无法漠视。
在她一边心烦一边想着事情的时候,脚步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皇宫议政大厅之外。
正好此时菲嘉的国王已经结束今日的朝会,几个晋见的爵爷贵族们正从议政大听的大门鱼贯而出。
一个还算年轻英俊的男子和好友一边商讨今日的议题,一边慢慢走了出来。看见自己美丽绝伦的妻子正娇笑着在门外等待,不禁满心欣喜,跟朋友道了一声歉,快步的走到妲塔的身前展臂相拥。
「亲爱的,你怎么来了?」
这一对夫妻数年来都是如此亲密,一边的几个贵族早已经习惯,甚至有些微的妒忌。
想当年妲塔在未嫁之前,可是游走在他们这些贵族之间,彷佛谁都有机会一亲芳泽。如今成了别人的妻子之后,风采不减当年,却是更加衿持温柔。这种绝色,可是每一个男人的梦想,要他们如何不妒忌?
「想些事情,想着想着就不知不觉到了皇宫大门,心里想这时间你也该出来了,干脆就先过来等你,不喜欢吗?」妲塔轻轻地笑着,柔柔在丈夫的脸上一吻,让他和自己十指相系,一起慢慢的往皇宫外走。
虽然沙勒不过是她当初为了夺权所准备的一个棋子,但是跟这个棋子朝夕相处,并不令她感到为难,比起卡蜡斯庌的莽撞粗心来,这个男人还更懂得一些情趣,并且事事都不忘记为她着想……
这令她想起了那一个人。那一个同样总是为她着想一切、无怨无悔的青梅竹马,只是比起那个人如微风一样温和的性情,沙勒虽没有那一份宽大和温和,却有一种坚毅的男人味,总是充满占有欲地去向全世界宣誓她属于他。
她爱沙勒吗?
她不知道。也许有一天,为了夺取想要的事物,而不得不抛弃这个男人时,她想她还是不会犹豫。这样的情感,似乎……还不能算是爱。
「想些什么?」
沙勒自然不晓得自己妻子的想法。他正欣赏着自己妻子的娇美,沙勒特别喜欢她在听自己说话时,总是专注望着自己,彷佛自己就是她唯一的天的那种感觉。那种无与伦比的满足,常让他每一天都为自己的好运感叹。
「没什么……」
「妲塔?别企图瞒着我,难道我不能帮你解忧吗?」他是真心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妻子满心烦恼。
妲塔望着他,轻轻地叹息。
「沙勒,你喜欢你现在的位置吗?」
「你是说我现在的爵位?」
妲塔点点头。
「喜欢,为何不喜欢?因为战事频繁的缘故,这些年来我立下不少功勋,这菲嘉里除了陛下、菲落特公爵跟丞相之外,还有谁的权力比我更大?
「而公爵跟丞相大人年纪都大了,当年公爵大人最钟爱的儿子失踪,现在唯一剩下的那个一点也不成器。就算是他身边还有个善战的女将,那又如何?任谁都明白,那些建下的功劳全不是他的。
「丞相大人重视的参臣尽管掌有权势,但是肢体不全的人,还能再建下多少军功?凭他的这副身体,想要在战争里赢得自己的势力,你我都清楚那有多困难。
「至于唯一能跟我抗衡的卡蜡斯庌,所有人都清楚他的出身不过是平民,而且不清不楚的身世想必也没有什么值得一提,如果我能继续如此好好表现,这菲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始终是我的,我怎么会不喜欢?」
夫妻俩的步伐最缓慢,其他议政的贵族们早已经一个一个离开,因此沙勒没有特别压低自己的声音,更何况这些话都是事实,他并不担心有人会听见。
「所以你喜欢权力。」
沙勒扬眉,「亲爱的,千万不要说你到现在才发现。我们俩已经在一起有多少年的时间了,你我都清楚彼此有多么喜欢这样的生活。」
妲塔微笑。那的确是事实,虽然她对沙勒隐藏了自己真正的身分,甚至没让他知道,卡蜡斯庌那个一直在深闺不愿意见人的妻子,跟他的妻子其实是同一个。除了这两点,其他的地方她可没有多掩饰,这个男人是真的喜欢她如此的性情。
「那……如果有一天,上神逼你一定要在我和权力之间作选择,你会选择我?还是会选择权力?老实跟我说,沙勒,你知道你骗不了我。」翠绿的眸光流转,她并没有真正使出她最擅长的魅惑术,但是一点点的暗示,既能让沙勒保持清醒,又可以得到他内心最真实的话。
自从成为夫妻之后,她几乎没有再对沙勒这么做过。
闻言,沙勒沉默,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回答。
原以为自己不可能会介意,就算他说选择权力也无所谓的妲塔,竟然无法骗自己其实她一点也不紧张,她的心并没有因为等待而加快速度。
看见沙勒双唇开启的那一刻,她的确为了即将得到的答案而全身紧绷,做足了心理准备,等待那些几乎等于背叛的言语。
但她却看见沙勒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苦笑,就像那是多么困难的选择,但是他却无法控制自己最后的决定一样。
「我想,我会选择你,妲塔。就算再怎么样喜欢权力,我却不是那种会为了这些而抛弃自己妻子的人。」
「为什么?」
其实她不应该问的,得到这个答案的她只需要欢欣鼓舞地拥抱对方,给予对方最深切的一吻就好。可是也许是他的答案太过出乎意料,她竟然不自觉地就开口反问。
这一刻她扮演的好妻子角色非常失败。有哪一个女人,在得到这样温暖的答案后,还会失去理智地反问为什么?
「为什么?」沙勒有些疑惑,但是也没有多想,自然而然将方才想好的答案告诉她。
「因为你是我的妻子,因为我爱你这个人,刚刚我考虑了很久,想着要是我拥有了至高的权力,却没有你在我身边会是什么样的感觉?或是有你在我身边,却没有权力时又是什么样的感觉?
「然后我发现,权力没了,我们还可以重新开始,或许很辛苦,但是只要两人一起努力,总是会容易许多。但如果你不在了,就算是拥有再多的权力,在我回头时看不见你对我的笑,感觉上……」
沙勒不晓得该怎么样去形容那种感觉,才能更让妲塔了解,那不仅仅是空虚而已,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寂寞吗?」妲塔接口问道。
那是每一个人都这么告诉自己的话,他们总是爱说,拥有了权力却没有人能分享,没有人爱你时,有多么的可悲——但是她不觉得啊,她现在拥有权力,也拥有这些爱着自己的男人不是吗?
「也许真的就是因为寂寞吧!但是,绝不仅仅是寂寞而已,我想,还会有一种我做了这么多努力,却没有半个为之奋斗的对象的感觉。妲塔,你的问话让我想到,究竟我追求权力是为了什么?
「如果是为了要过好的生活,其实不继续往上爬,我也能生活得很好,如果是为了能站在众人之上那种自傲,我想那应该算是一种可悲的人格……
「人之所以会去追求一个目标,一个希望,必然是为了想要达成什么目的而去做,而我也不想变成那种仰着头只能看见天的人,那么,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才需要汲汲营营的追求这些东西?」
沙勒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着妲塔,然而在他说着这些话时,眼光越来越亮的光芒,让妲塔有一种难以呼吸的压迫感,似乎……在害怕着她会听到的答案一样。
「如果不知道答案的话,那么就别想了。」她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逃避去听一个自己问的答案,但她真的这么说了。
「不!我知道答案,妲塔!我知道那个答案,我想天底下有很多很多跟我一样的男人都知道答案。」
「是吗……答案是什么?」
「因为家。妲塔,这天底下有许多男人,时时刻刻都想着要追求权力,除了自己的野心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为了保护他们身后的家。
「平民老百姓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为的就是图一家的温饱,延续整个家的生活。而我则想让你过更好的生活,让你不用担心受外界伤害,只要我的权力越高,就越少人有能力伤害我们。
「我知道你喜欢站在高点,但是高处却永远是战场上最危险的地方,我们只能继续往上爬,让可以看见的敌人越来越少,直到没有人能触及我们的生存为止。」
妲塔,我要权力是因为你!
妲塔半遮双眼。沙勒那些话的意思,其实就是如此简单。
她早该料到是这样的答案。
但为什么她的心一点也没有感到轻松?
这样的答案至少比当初那个人给的还要好不是吗?这是一个女人能要的最好答案,至少对她来说,应该是最好的答案。
朔华所说的话,反而更沉重地压在她的心坎上。
如果说沙勒是为了自己,才如此汲汲于权力,那么她呢?
「你一定想不到祖吐现在是什么模样。」
眼看着图卡的村子就快要到达,雷圣忍不住开始期待朔华看到祖吐时会有多么惊讶,他之前是有说过祖吐现在长得又高又壮,不过,又高又壮可以用来形容很多很多的苍族人,所以他敢肯定朔华绝对没有因此放在心上。
「又高又壮?」
朔华随口回答了一句,他的确没有花时间跟脑力去多想一个孩子长大后会是什么模样,人家说女大十八变,男大同样也十八变,他就看过很多知名的童星小时候可爱得不得了,长大以后却一点都不显眼,比之路人甲没什么两样。
因此,与其去想这些难以预料的事物,他还不如多多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去完成他的世界。况且,就算猜不到答案,等会也可以看到了。
这几天树海跟冷暮都远比朔华还要来的认真。树海开始将所有的地方种满各种植物,有些外貌奇形怪状的植物,据说是树海自己想像出来的,就连设定的生存条件也诡异得很,根本就是纯实验性质。
树海还说他本来担心创造这么有「个性」的表体,大概不会有任何生命能同调依附,没想到生命体的本质也同样无奇不有,他创造的各种植物,几乎都能顺利地将生命灌输其中,因此他乐得想出更奇怪的物种,来挑战空间里生命体的多变。
树海指的生命体,其实用地球上的说法就是灵魂,他说他发现自己创造的生物,体型越是完整时,注入的生命体就越是强韧,有些甚至朦朦胧胧中可以感觉到一点点的意识。
所以他如今还不太敢去创造像「人」这样的生物,他怕一旦他塑造了一个**,注入的灵魂用明亮的双眼问他自己从何而来,树海又是谁时,他的脑袋绝对会打结。
更糟糕的是他几乎敢肯定自己绝对会因此放不下心,不能像塑造其他生物一样,给一个适合的环境,做了就跑。
天籁说这是一种母性情怀,就像一个母亲生了孩子之后,一旦这孩子睁开眼看着自己时,就再也放不下那一颗关怀的心。说完,她还特意张开双手拥抱树海,轻轻地说了一声:「阿母,你辛苦了。」
顿时,树海傻眼,而一边听着的朔华,差点没将一口茶水给喝到肺里去。
而冷暮自始至终肯定是最强的一个,他竟然开始在这个空间里凝聚出各式各样的元素体,然后随心所欲的爱怎么变换就怎么变换。
像是冷暮那样的行为非常危险,因此朔华特地请他在做这档事的时候,离他们创造出来的星球越远越好,免得他要是一个核分裂爆炸就会毁灭一个星球,那算不算是完成当初他离开故乡之前的愿望?
现在他们创造的世界跟最早比起来,实在是丰富太多,不但可以看到东一颗西一颗的陨石,还可以看到像是宇宙尘一样一整片的不明物体聚集。
而其中几个比较大比较完整的球体上,树海根本不管有没有光线,会不会自转,就创造出一堆稀奇古怪的植物或是生物,有些不需要氧气甚至是空气,有些不需要光线,有些在没有温度的情况下可以活。
而朔华,他会说自己是最没进展的那一个不是没有原因,每一次进入世界,他都会看着这一些奇奇怪怪的事物,然后忍不住在里面聚集光源、火源、水源等等一些他早就已经做过不晓得多少次的事,跟冷暮还有树海比较起来,他做的事缺乏创造力。
但是他并不急,说一句实在话,他们这一组人马其实完全处于揠苗助长的状况下,尤其跟妲塔一比就明白。
尽管妲塔目前的实力其实根本比不过他们,她一直都只是在一个很小的范围里进行着扩充,就连能力者最后要走的路是什么都不明白,但她是确实的在体验自己走的路该怎么走会比较不痛。
一旦走错了就必须自己站起来重新再开始,因此就算他们觉得她正在往错的地方前进,可是这一路上的过程,她肯定比他们更加清楚。
用具体的来形容,从纽约到西雅图,朔华他们搭了飞机,一瞬间明白世界的广大,看见整个地区的地形和发展,但是却错过了一路慢慢行走过去的乐趣。
若是他们缓步慢行,就会知道这一路上哪里有最美丽的观光景点,哪里有最好吃的食物,也许还可以认识许多友善值得认识的朋友。
妲塔就是那一个行走的人。
总有一天朔华他们能正确无误的到达目的地西雅图,不过顶多认识飞机上的乘客,看看下方的云层,还有透过云层看到的渺小事物,轻易地感觉到其实人类有多么渺小。
而妲塔会认识许多各式各样的人,看到各式各样的景物,也或许会因为这些人、事、物而耽搁脚步,甚至错了方向。
哪一个比较好?
没有正确答案。
而朔华不急,因为他已经在飞机上,至少,他觉得自己该好好去认识这飞机上的乘客,也就是这一路上他遭遇的各方人马。
很可能他的感触不会像妲塔那么深,但是他相信就算是在这小小的机舱里,还是可以制造出一点回忆来填充自己的脑海。
第二章那些人,那些事
到了图卡的村子时,祖吐的确是让朔华感觉到岁月的变迁,会在一般人的身体上留下多么深刻的痕迹。
如今的祖吐长得跟其他的苍族人一样高大健壮,完全没有了当年莽撞孩子的模样,气质变得沉稳而且还带着斯文的味道,跟想像中的模样差很多。
但是如果说这村子里真的有什么值得让朔华感到惊讶的话,那应该是站在图卡身边,遥遥看着他们微笑的人。
索司。那个人,很熟悉也很陌生,严格来说,其实他们也只见过那么一次。
在什么鬼陵墓中,跟他们一起逃离非黑设下的陷阱,他记得索司身边应该还有一个可以开启黑洞的伙伴……
现在一想,索司那个同伴开启的也许不是黑洞。真正的平衡力量者就在朔华的身边,饕餮的力量跟那个男子在本质上根本完全不同,那个人没有像是天籁或饕餮,甚至是这个索司一样的味道。
「索司。」
天籁是第一个回以索司笑容的人,在他们这一群人中,她可以说是跟他最熟的一个,而且她对他的印象深刻,这个男人总是给人一种平平稳稳的踏实感。
「好久不见。」
「对你来说,也许真的很久。」
对朔华他们来说,离上回见面也不过是一年的时间而已,但是对于索司来说,应该已经过去十一年了吧!
天籁的回答,照理说应该除了朔华他们之外,其他人听不懂才是,但索司却了然的一笑,然后摇摇头。
「时间对我们来说,并非跟图卡他们一样是同等的存在。」他同样说了几句让人很难听得懂的话。
听到索司的回答,天籁不禁微微一愣,而在她身后的朔华只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他话中隐含的意思。
「││你也是平衡者。」
原来,这就是为什么他跟天籁,还有饕餮他们拥有一样的气息。
天籁反应的时间并没有比朔华多多少,当年他们在陵墓里的战斗,她记得同样清楚,所以很快地想起,索司的能力和「时间」有多么大的关连。
「平衡者?这倒是一个适合的字眼。」索司想了一下之后点头。
「既然时间对我们来说,并非和图卡他们来说一样的存在,那么,我相信拥有操控时间能力的你,所度过的时间跟我们应该也不同,我挺好奇我们之间的「好久不见」究竟相差了多少时间。」
天籁看着其实模样跟当初第一次见面并没有太大改变的男人。
对他们来说,外表跟衣服已经不足以去成为验证一个人的方式。
所以尽管索司的头发和分开时相比,已经变长了许多,身上的衣着也跟这个世界的衣物没什么不同,但是她就是莫名的觉得,他们之间分别的这段时间,应该不是光用很长二字就足以形容的。
索司没有先回答天籁那个「究竟相差多久时间」的问题,他倒是先开口对自己的能力向众人做点解释。
「严格上来说,其实我并不能够操控时间,我的力量并非发挥在操控时间上。」
说到这里,索司看了朔华一眼。
果不其然,他马上看到那一双灿蓝的双眼中闪过理解的神色。从过去他就觉得不是每个人的脑袋都是一样的,现在,他还是保持同样的想法。
「一直到后来我才发现,我的能力所改变的从来不是时间,而是万物会随着时间所产生的改变。我能让一个世界的一天像是一年,也能让一年就像是一天。当初我们逃开陵墓,并非我停止时间,而是我改变了我们所看到的一切,将那一瞬化为永恒。」
索司一直都不是一个擅长言词的人,所以说完之后,自己也忍不住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你们能听得懂吗?」
有大部分人是一脸茫然,连天籁都皱着眉思索。
朔华翻了翻白眼,将远处苍族一户人家种植的小盆栽瞬间移动到自己手中,递给索司,「改变它。」
索司接过来,刚刚还含苞待放的花朵就在一瞬间绽放出艳色。
「跟我的能力一样?」
树海这下子眉头皱得比天籁还要紧。相同的事他自己也可以做到,但树海却完全无法从对方身上,感觉到和自己一样的力量本质。
「完全不一样,他改变了那株植物对时间的感受,对那个植物来说,它的时间就像是被快转了一样,在刚刚的那一刻里,其实它就彷佛过了一天或是两天,但是对我们来说,我们所处的时间依然保持原来的速度流转,没有变动,因此我们会感觉到索司改变的不是时间。」
树海是木头脑袋,所以他决定先吸收到这里,等他真正想清楚了再继续发问,也没打一声招呼,就离开这个让他头大的讨论场合。
但是天籁却忽然懂了,就像她方才所感觉到的一样,他们都不是能真正改变命运或是时间的人││至少,现在还不是。
就连饕餮也只是能开启通道,并非真正创造出所谓黑洞本质的人。
索司当初在陵墓里,并非真的让全世界的时间都在这瞬间静止,而是让索司在墓中所看到的各种东西,还有他能力范围所及的一切物品们,全部都感觉到:它们的时间在那一刻停止了下来。
这实在是很难向树海他们解释清楚,因为这种情形,其实也像是创造了另一个小小的时间结界,似乎还是回归到了改变时间这件事上,偏偏这能力的本质却并非如此,它所改变的不是时间本身,而是改变了物体「感受到的时间」。
「我们一定要在这里讨论这么深奥的问题吗?」
「没错,我肚子饿了。」
扎克跟雷圣两人一副没有耐心的模样,脸上的表情不像是听不懂,可却又没有太多的在乎,让人觉得他们才是真的不在乎时间怎么过的那种人。
朔华没有回话,只是直接走向村子。
他发现自己并不是那么喜欢扎克他们两人脸上的坦然,那代表着对岁月的看透。撇开扎克不谈,雷圣现在也才多大的年纪而已,他不需要有这样的坦然。
进入村子之后,索司很简单地说了跟他们分别后的状况,像是跟链血对上妲塔,然后被妲塔给打败等等事件。
链血后来不知所踪,也许是被妲塔给吃了,又或许,他已经离开此处,到了另一个索司不知道的地方。
至于索司自己,妲塔似乎不能吸收他的能力,就算是吃了他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因此她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索司身上,最后终让他运用自己的能力趁机逃过一劫。
在索司游走在这个世界上的日子里,他发现当自己对时间岁月的感触越深,能力似乎就越完整,他进步的方式与朔华他们大不相同,并不是*努力去达成。
「其实,就连现在的我也还在历练中,还停留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地方。」说到最后,索司又爆了这么一句让几个人不知所以的话。
「我真的十分怀疑,你到底是真的不会说话,还是你故意要用这种会让人发火的神秘模式说话。」
树海发现每次自己好不容易平心静气重新去想他说话的意义时,前面的疑问还没有搞懂,这个家伙就会再冒出另外一个他完全听不懂的东西来,要是现在有人跟他说他的树叶正在燃烧,他也绝对不会有任何怀疑。
索司一点也不在意树海接近于无礼的指谪,他现在的表情比已经六百岁的树海还要像是一个长辈。
「抱歉,我实在不是一个会说话的人。让我这么说好了,你们现在看到的我,其实是接近于非黑一样的存在。」
叩咚!
一声脆响,差点让树海以为是自己眼球还是下巴掉了,还好接下来听到有人被狠狠呛到的一阵咳嗽,才让他有机会看到,其实那记声音,原来是天籁把杯子给掉到地上了。——而杯子是木质的,才会让他有这样的错觉。
「没事吧?」
朔华笑得有点不怀好意,他很久没看到天籁这种失态的模样了。
其实刚刚他初见索司时,也被吓了一跳。不过对于现在索司所散发出来的气质,他多多少少已经有了点底,好歹有些心理准备,所以脸上还不会出现什么太损颜面的表情。
不过,比起从刚刚到现在依然是那个一号表情的冷暮来说,毕竟朔华的段数还是有差,他越来越怀疑,冷暮这个家伙其实有不定性颜面神经坏死的毛病吧?只是不好意思向大家说出口而已。
「没事!」天籁瞪向朔华,她就知道这个家伙根本不可能安分太久。
「那你现在是开门者了?」
「是的,但是我并不需要执行这样的工作。」
平衡世界者并不受限于这些规定之中,他们可以自行决定,究竟他们要不要去找能力者进行考验。
「天啊!你进到现在的程度也才花了多少时间?我还以为那两个讨人厌的家伙,是最有可能短期通过开门者考验的人才对啊!」天籁甚至连什么玉岚啊、妲塔啊都想过,就是没有想过那个人竟会是索司。
「放心,我可是花了很长很长,远比你们要长得多的时间。而那两位……「讨人厌」的家伙,的确可能是最快成为开门者的人选。」
索司故意重复天籁的句子,让她那张俏脸只能浮上一抹尴尬的微笑。
天籁平常都跟着朔华他们一块。和他们在一起相处太久,耳濡目染之下她都快忘记当个淑女是什么样的感觉,半点该有的气质都快要一丝不剩了,现在这件事还被索司拿来开玩笑,真是丢脸。
「啊啊!听到没有,我们是讨人厌的家伙。」朔华故意语带暧昧的说着,让天籁的一张小脸红得还要更通透些。
「闭嘴!」
终究是积习难改,刚才心里还想着要回复过去淑女状态的天籁,一听到朔华的话,立刻便恶狠狠地朝朔华吼回去。这个家伙已经不是可以单用讨人厌这词来形容,就能完整说出他可恶的地方了。
只是当她吼完,心里正舒爽的时候,眼角余光中看见索司忍笑的表情,原本已经够红了的一张脸,更是鲜艳得好像快要滴出血来一样。
见状,朔华皮皮的在身前画了十字架,还用嘴型说了一句,愿主保佑你。
「你一定要这么惹她吗?」
树海稍微把自己的身体向后移动了一点。他可是见识过女人发飙起来是什么模样,尤其那种平常越温柔可人的发起飙来越恐怖。幸好他只是树不是人,树人就算分公的母的也绝对跟他一样爱好和平。
「现在不惹,下次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朔华充满恶意的在树海耳边轻轻地说,果然看到那个可爱的小女人正尽最大的努力在维持形象。
女人真是一种奇妙的生物啊。
明明只是第二次见面的对象,也不见得对人家有兴趣,但就会努力在对方面前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只因为这个男人曾经很明白的表示出对她有意思。
为什么呢?
要是换成朔华,如果有一个不错的美人说对自己有意思,只要没那个必要,恐怕他依然不会特别给对方什么好脸色。
「你们世界的女人也是这么一回事吗?」
这次朔华把头转到另外一边问冷暮,结果,很难得看到这个颜面神经失调的仁兄竟然眉毛稍微动了那么一下,虽然还是看不出有什么表情来,他却可以感觉到自己这个问题的确是难倒冷暮了。
难倒冷暮……
喔!杰克,这真是太神奇了!
朔华有一种觉得今天天气特别美好的感觉,是因为女人的复杂不是只有自己不懂而感到安慰,还是因为单纯的因为难倒冷暮而感到一个爽字?
在他们几人窃窃私语时,索司又跟天籁解释了自己现在的状况。现在他同非黑他们一样,在这里的不过是一个分身。天籁他们现在看到的人影,其实是数百年后的索司。
对于索司来说,每一个时间点其实都只是一个房间,他可以选任何一个房间开启进入,却不能改变房间原本的模样。
因此如果将他现在这个分身算进去,如今这个时间点的房间里,其实还有一个索司的存在,那一个索司是真正的本体,只是还不懂得怎么去开启这扇门到另外一头去。
「你是特地来看看我们的?还是有什么话要对我们说?」
「我经过这个世界的边缘时,想起过去还只是能力者的自己也在这里,所以就过来看看,你会发现,当你能自由地穿梭在每一个时间点时,从其他的角度去看自己,也是一种很特别的乐趣。」
天籁点点头,她能明白索司的意思。
她喜欢先猜测,之后再去看答案。如果在不用能力下所猜测的答案,跟她能「看见」的答案相同时,会有一种特别的快乐与领悟。
「成为和像非黑他们一样的存在,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吗?这会比你过去最早的生活还要好吗?」
这是她一直想要知道的答案。
「……我喜欢维持这样的状态,也许,现在还不到我腻味的时候。而且当一个时间的平衡者,有一个特别的好处,就是当你旁徨无助时,就会出现另外一个你来陪伴自己。
「两人可以谈谈快乐的事,说说一些感触,然后提醒自己一些放在脑中太深而忘记去回忆的事,将一些以为遗忘的事情翻出来重新回忆,其实有一种……我也不懂该怎么形容,就像是把过去曾拥有过的情感,再度找回来一样。」
所以,索司和非黑或是留坠他们不同,除了和过去的自己说话之外,他也喜欢去找每一个世界里的生命说话。
有一阵子他十分热中于一件事││在一个生命体还很小的时候,问他一个问题,在那个生命体开始懂得思考时再问他一次同样的问题,然后在他经过这世界的历练成长后又问一次,在他垂垂老矣时问最后一次。
几乎没有多少人的四次回答能永远一致,而他很喜欢其中一个人给出的答案。
索司在他年纪还小时,问他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他记得,那孩子回答:伟大的航海家。
中间两次答案不同,但是当索司在他垂垂老矣时再问一次,那一双已经老迈沧桑的眼,有了许多皱纹的脸庞,却露出了像是孩子一样顽皮的笑容,回答他:伟大的航海家。
他知道老人并不是真的在如此年纪时,还想要成为伟大的航海家,而是在他回答问题的那一刻,他的心又回到了当年的那一瞬间。
而,虽然在老人的人生中段,可能已经偏离了幼时设定的目标,但就像看到一个追求冒险的人在森林里转了无数圈,在最后一刻了解即使迷失了方向,如果能好好、慢慢的走,多看看森林的美,其实就算偏离原目标,这些过程也不失为一种精采的体验。
「听起来很棒。」天籁微笑。
索司的话让她有种安心感,她可以感觉到索司是真的喜欢他现在的身分。如果非黑、留坠他们的世界能让索司同样快乐,相信自己也一样可以。
对于天籁的结语,索司露出一抹温柔的笑,让天籁脸红了一下。
跟朔华他们比起来,索司的个性更贴近生活中随处可遇的人们。他可以是邻家的大哥哥,可以是公司里的好同事,还可以是很多很多她以前生活周遭里的人。
或许这跟生活的环境有关,就算过去自己是一个科技人员,也仅仅是一个小老百姓,不习惯那些大家族中的尔虞我诈,也不了解总是站在高位上的感觉。
她喜欢朔华跟冷暮,他们的环境带给他们的是一股自信,还有比一般人更深刻的双眼,也许他们高高在上,却不会需要你弯腰。但是她也喜欢索司,他带给她的感觉和朔华他们不同,是一份对于平实生活的熟悉与怀念。
「有一天你也可以亲自体验……其实这一切并不像你想像中那么寂寞。」
天籁讶异地睁大双眼。
「你怎么知道?」
话一出口,脑袋就挨了朔华一颗果核的爆栗攻击,不是很痛,不过足够让天籁火大的回瞪,结果看见朔华一副受不了的表情,才明白朔华在暗示什么——她差一点就快变成了小说里那种白痴女,好像空长着脑袋却不晓得怎么用。
这大概就是跟索司相处会产生的最大坏处了,那股太过于放松的气氛会让人忘记自己有长脑袋。
不过偶尔当一下没大脑的女人也不是坏事,据说男人都比较喜欢这一种类型,要不然怎么十本小说里有九本里的女主角就只长胸部?
她一定就是脑部发育太完全才会没有大批人马对她流口水,也没有光站在马路上晒太阳也可以为男主角惹事的本事,啧!亏她长得还不错说……
又一颗果核往她头上扔,而且非常准确地正中额头,丢果核的人还是一脸受不了的表情,只是狰狞度增加了两倍,轻轻松松就看清楚她的脑袋正在做什么白日梦。
就是因为跟你在一起,老……咳!本姑娘我才会老嫁不出去!看看朔华那张脸唯我独尊的表情,她都快变成了小说里绝世大美人身边的好朋友了。
「咳!还需要我为你们解答吗?」
索司为眼前的这一幕忍俊不已。他在游历中看过许许多多的人,但是想找到像这一幕相处的可不容易,毕竟没有多少男人会舍得对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丢果核,且是没有手下留情的那一种扔法。
而这个漂亮的女孩子还带了一点很难以形容的傻气,她不会用哭的抗议,不会嗲声撒娇,也不会像男人一样打回去……
天籁转回头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抱歉,我家小孩脑袋长得不好,不受教,请多多包涵。」一张脸笑得可美了,但一席话让索司啼笑皆非。
「没关系。」
「其实你不用解答我也大概可以猜出来,如果对你来说,到每一个世界的时间点都像再开一个房间的话,也许你在其他的房间里已经遇过我,那时候我八成跟现在一样跟你聊天聊得很高兴,所以你知道我当时的感觉,和现在的担心,是这样对吧?」
当花瓶的确是很好,至少王子与公主从今天开始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不过,她还是比较喜欢当一个有容貌,脑袋也没被灌水泥的女人。
「没错。」
以后她还是过得快乐就好,她发现索司真的就像他所说的一样,当一个时间的平衡者,有一个特别的好处,就是当旁徨无助时,从一个知道将来的人口中说出来的话,比任何安慰都还要来得有力。
「你绝对可以得到为最佳安慰奖。」
「这是一个很好的奖项,可以跟我说哪里有颁发吗?」一个不太擅长言词的男人,突然之间的小小幽默,让房间里的几人不禁会心一笑,温暖的气氛散发在这一点都不大的屋子里,让人觉得舒服、安心。
第三章理念与信念
卡蜡斯庌现在可是菲嘉国里炙手可热的新贵,他将当初身为一个强盗的强悍完完全全发挥在战场上,可以说是烧杀掳掠无所不干,是敌人眼中最痛恨的对象。
对菲嘉国的军人来说,尽管有些正派人士并不苟同他的一些行为,却不能否认敌人的大量削减和物资的充裕的确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因此,他身分的不断提升就成为一种必然。
卡蜡斯庌成为将军之后,国王于首都赐给了他一座府邸。这是当年一个富商的豪宅,在重新建设之后成为如今新的将军府。
自从卡蜡斯庌住进将军府,这四周的邻居就明白他们这一个在战场上近乎无敌的将军有多么喜欢热闹,每一天他们都庆幸幸好这将军府够大,自己家院子也够宽敞,否则每天这么多拜访将军作乐的访客,闹起来吵上一整晚,他们还有机会好好睡一觉吗?
当年从战场上存活的青色盗贼还不少,强盗做久了就跟一般的老佣兵没什么两样,甚至更懂得如何隐藏保性命。
他们的脸皮厚如城墙,也缺乏道德羞耻心,就算在别人的背后捅一刀很卑鄙,对他们来说跟吃饭一样容易,而且不管是谁都可以背叛,只有自己的性命最重要。
结果这些大量在战场上活下来的盗贼,如今几乎都有一定的职称,再加上彼此都很熟悉,卡蜡斯庌又是他们的老大,因此三不五时只要一有空闲,当年当盗贼的坏习惯就会发作。玩女人的玩女人,喝酒的喝酒,将整个将军府当成狂欢作乐的地方。
反正卡蜡斯庌一点也不在乎,他可以当上老大,*的不只是他那一身的武力而已,他还能凭藉着的,就是对自己兄弟的宽容,只要不去触碰他的底线,那票兄弟们想要做什么,他都不干涉。
妲塔才一到将军府,听到的就是楼下大厅那些嘈杂的声音。
她是从二楼的窗口进来的,将军府的主卧房始终维持几扇窗子是开着的状态,仆人都知道不管是将军还是将军夫人,都喜欢通风舒适的环境,而且也不在乎开着窗子会不会增加危险,但他们都不知道,开这些窗户的最大目的,只是单纯方便妲塔进出卧室。
她依然是卡蜡斯庌的夫人,只不过小小的利用魅惑术,稍微改变一下容貌,对她来讲根本轻而易举。
而且卡蜡斯庌的大脑在这方面一点都不管用,他早已经被妲塔迷得团团转,根本就搞不清楚有时候夜里跟他上床的人到底是谁,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总是精力充沛。
明明他脑中记得每个晚上都跟妻子狂欢到天明,奇怪的是到了晚上,他的小兄弟依然精神十足地好像有几个月没好好表现过。
听着楼下的纷乱声响,妲塔不禁皱起那对姣好的秀眉。
她从不欣赏这些粗俗的男人,男人可以狂野,也可以放荡不羁,但是他们这种可以公众享乐的方式,只能配上下流这个词。
妲塔连衣服都懒得再换过就往楼下走,底下那群男人根本不会知道自己大当家的妻子怎么会跟如今最受欢迎的贵夫人撞衫,他们只知道怎么把女人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再不然就是计算衣服上的宝石值多少钱,根本不会知道在上层社会里撞衫是多么希罕的一件事。
她的身影一出现在大厅所有人的眼前,卡蜡斯庌就先发现她的到来。
在他脑中始终被妲塔暗示着:自己的老婆每天都跟自己玩到很晚,因此常常晚起且不喜欢离开房间,并导致外面的人都认为他的老婆身体不好。
现在这种时间里可以看到自己老婆下楼,绝对是一件让他相当惊喜的事情,卡蜡斯庌立刻放下手中的酒杯跟旁边的女人,大步的往妲塔方向走过去。
「怎么下来了?」
妲塔看了其他的盗贼一眼,满脸笑容的挽着卡蜡斯庌的手。
跟她真正有婚礼的丈夫比起来,她对卡蜡斯庌是纯粹利用的成分居多,只是这个莽撞的大汉虽然不是个好人,做事又心狠手辣,但对她这个老婆,态度是没话说的好。
当然,这种好通常就只是对她的要求百依百顺而已,而要说上体贴细心温柔,那就真的是奢望。
「没什么,想说有一阵子没好好看过你的兄弟了,现在有机会下来看看也好。」
「那群家伙有什么好看的?」
卡蜡斯庌一点都不喜欢他的老婆看别的男人,而自己刚刚抱其他女人就不是重点,反正老婆也清楚自己不会太超过。男人嘛!有谁不喜欢沉在温柔乡享受一番。
妲塔笑了一下。「是没什么好看的……卡蜡斯庌,你们都庆祝这么久时间了,能不能让几个兄弟安静几天?」
「啊!是不是吵到你了?」他现在才想起来这种可能性,因为他是那种一旦睡着了,就连雷打下来都不动的那种人,因此睡觉没有太多的要求,也就完全没想到自己一天到晚在家里大厅聚餐,有没有可能会打扰到其他人的睡眠。
「没关系……」
在人外,她依然还是扮演着卡蜡斯庌最好最美丽的妻子,所以脸上的笑容温和,没有一点像是厌恶这些人的习性,或是痛恨他们打扰自己不得休息的模样。
不过卡蜡斯庌可不是那种会多想或是推推让让的人,妲塔刚说出这么一句没关系,他马上放大喉咙对着大厅说:「你们全部都给我滚回去,我今天要跟你们嫂子好好聊聊,要是老子我喊到三,你们这一群兔崽子还在的话,马上就把你们给剁半喂狗!」
盗贼清理现场的速度是很快的,妲塔觉得要是他们不当军人,来当清洁环境的仆人也许更适合。
卡蜡斯庌才刚说完,方才还充斥着一堆垃圾跟无数女人的大厅,已然完全恢复原样。尽管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味道,但是乍看之下不仔细翻动桌椅的话,绝对没有人会知道刚刚这里正在狂欢。
「这样可以了吧!」卡蜡斯庌得意的笑,他们这种清理现场的速度,可完全是为了躲官兵跟敌人而练出来的,想当年青色盗贼可是以剽悍和快速闻名。
妲塔点点头,但是稍微注意了一下四周,她还是一点都不想要坐在这个地方跟卡蜡斯庌说话。「我们一边走走一边聊好不好?」
「好!当然好!」卡蜡斯庌不晓得自己的老婆要跟他聊什么,不过聊天对他来说可以算是一件新奇的事,除了老婆之外,可从来没有其他人说过要跟他聊天啊!
这一次妲塔的笑容发自内心,卡蜡斯庌这种几近于纯真的态度,是他唯一能让她喜欢的特质,也是因为如此,她才不那么厌恶继续跟他维持这样的关系,而不是随便找一个谁塞给他代替。
「最近一直跟你那些兄弟狂欢,不累吗?」
「不会,老子我只是喝酒而已,摸几把女人又花不到力气。」在他的观念里,只要别让老婆看到他跟女人上床的场面,不过是摸几把都不算对妻子的背叛。
男人嘛!总是要能玩女人才显得有英雄气概。
妲塔也不在乎,他要跟谁上床是他的事,对她来说如果卡蜡斯庌真的跟哪个女人上了床,也只是代表最近对他的控制可能稍微松了一点而已,妒忌?她一点都不爱这个男人,要她从何妒忌起?
「这样就好,我们都不晓得什么时候你又需要上战场打仗,别累着自己,要是影响到战事的话可不好。」她还需要他来帮自己打天下,就算她最后能站上最高的位置,依然需要最忠心的属下为她扞卫脚下每一寸土地。
「不会!不会!这我有注意!」卡蜡斯庌得意的拍拍胸膛保证,他可喜欢现在的身分,满意得不得了。所以也一直努力让自己维持这个位子不往下掉。
现在的身分对他来说,根本就像是一个拥有行业执照的盗贼团一样,可以光明正大的烧杀掳掠而不会被通缉,甚至还可以为他们赢得许多称赞跟敬佩,这么好的一块挡箭牌,他自然会尽力维持。
「如此就好……卡蜡斯庌,我们在一起很久了是不是?」
「嘿嘿!有二十年了吧!」他是将过去自己真正老婆相处的时间算进去,算了算,这段婚姻时间长久的让他有点讶异,平常没仔细想还真没发现,看看身边的女人,依然美丽如昔,一点都不像是已经年过三十好几的妇人……
想到这里,他难得会想到其他的事,都这么多年了,他老婆一直没给他生个孩子,要是能有个孩子的话不晓得该有多好。
「想要孩子?」妲塔轻易地看透他脸上的想法。
「嘿!」他一只大手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很像在问她:可以吗?
「如果你能够再打一次胜仗,我就帮你生一个孩子。我想让他亲眼看见父亲光荣回家的模样。」生孩子这项要求对她来说是一件容易的事,随随便便去抓个刚出生的小孩丢给他,不就是一个孩子了。
「好!当然好!没问题!」有了老婆的承诺,卡蜡斯庌一张大脸笑得比什么都还要开心,也没多想为什么自己老婆生孩子可以说生就生,说不生就不生,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翠绿的双眼看着兴奋的男人,神色复杂。
「卡蜡斯庌……」
「啊!什么?」
「你爱我吗?」
这才是她今天特地过来这里想要问的问题。
一个她发现不管怎样说服自己,都无法完全释然的问题……
「什么?我喜不喜欢他?」
天籁刚离开小屋子,准备到草原上晃晃放松一下时,就看见朔华那张漂亮的脸充满暧昧的表情看着她,然后问出了这么一个极为八卦的问题。
她忍不住要伸手摸摸他的额头。这个家伙是不是发烧了,平常雷打不动的一个人,竟然也会懂得八卦。
「是啊!你喜不喜欢他?」
朔华无所谓的再问一次,八卦不见得是女人的专利啊!
「喜欢又怎么样?不喜欢又怎么样?」爱情的东西哪有那么快就可以产生?这小子八成以为一见钟情是很容易发生的事。
她是喜欢索司这个人没错,和索司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可以感觉到,这个男子个性中带有的沉稳务实,和他拥有的那颗平和的心。像这样成熟的男人自然是很容易吸引住女孩子的目光。
天籁也不过就是个女孩,就算有了别人没有的能力,她依然没有摆脱喜欢做粉红色白日梦的兴趣。所以看着索司,她也有想过很多未来的可能性。不过,这都只是想想而已——在现今这个阶段,她不觉得谈感情是个实际的问题。
「不怎么样,问问而已。」
其实天籁误会朔华了,他刚刚问的问题的确八卦,但真正的原意只是想从中了解,是不是开门者的世界与生活,跟他们其实是一样的。
刚刚他们都没有问索司跟非黑他们所存在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地方。
那里是充满科技文明,还是崇尚自然风光?又或是像电视小说里常出现的异世界场景一样,魔界荒芜昏暗,天界充满光明等等之类。
他们就像个在拆礼物的孩子,非常好奇盒子里面究竟装了什么样的东西,别人想跟你说还不准人家讲。礼物已经抱在自己的手中,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里头藏些什么,偏偏又压抑着那一份急切,想亲自去了解。
两人边走边说,不觉间便走到了村子边界。
就见雷圣跟祖吐站在一片空地上,一边严肃的交谈还附带着一边比手划脚。空地上描绘着十分细腻的阵图,其复杂的程度连朔华都很难一眼看透。
「他们一样在创造他们的世界。」天籁突然说。
他们的模样让她想起当初自己在实验室时的日子。
实验室中的每一个人都在努力的研究电路板、震荡片啊等等一堆莫名其妙、稀奇古怪的东西。现在想想,其实那时她已经拥有了一个自己创造的世界,虽然不像真正的世界那样神奇,可是一样投注了她所有的心力。
朔华的目光看着那两个孩子,在听见天籁的话后双眼微微的眯起。
那短短的一句话,就像是触动了他脑海里的某一个点,然后在里面震荡,刺激每一个思想的回路。
我们都在创造世界……
他发现不管是最平凡的人类,还是像他们这样的能力者,抑或是非黑他们,其实当他们拥有生命开始,就一直都在做着同样的一件事。
││创造世界。这之间的差别仅在于他们比起一般人,更明了自己正在做什么,不过如此而已。
雷圣跟祖吐两人感觉到背后似乎有着柔和的光芒照耀过来,转头一看,就发现天籁同样惊讶的看着身边的人。
不只是他们看见了,那柔和的光芒奇异地传遍村子每一个小角落,让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好奇的走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看见那个总是一脸冷漠、偶尔会出现坏笑的男子,浑身都散发出一阵柔和的光芒,明亮却一点也不刺眼。那光芒自他的身体内部透射而出,把整个人照耀的像是玉做的一样晶莹,柔和的光彩中又有着流水一般的光泽,无比的美丽。
索司站在冷暮的身边,对于眼前所见一点都不惊讶,像是早已经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轻轻地说:「他已经完全改变了自己……成为一个独特的存在……」
当光芒逐渐黯淡下来时,朔华的身边突然出现了两个身影,感觉上就好像刚刚的光芒是在召唤他们一样。
天籁他们都认得这两个身影是谁,那是祝融跟共工。他们的模样与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和正常成年人一样的身高,全身**。
他们看看朔华,再看看自己,才明白这次可是真正的融合完成,朔华终于完全分离出他们身上的力量,将自己的力量、钥石的力量合为一体,他们则成为最普通的人类,没有任何特殊的能力。
看着自己的模样,祝融轻叹一声,接过天籁好意递过来的衣服穿上。
「希望这次融合会是最后一次,我可不希望自己下次又做事做到一半就突然跑到你身边,我敢说刚刚跟我说话的人一定吓坏了,突然之间就有一个小孩子凭空不见,他们八成会以为自己见鬼了。」
「抱歉,我也不知道会这样。」朔华道歉。他们都不知道,原来之前根本就没有真正的融合完成。
「算了,你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共工仔细的穿好衣服,之后便对朔华提问。
其实她挺满意自己现在的模样,比较起之前的情况,身体更来的方便,似乎也更接近人类,连微风吹抚过肌肤的感觉都是那样清楚。
朔华看着自己,笑了一下。
「算是又前进一个等级吧!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发现,竟可换来如此多的改变。这世界上的生命,似乎都拥有着创造的本能,全看自己决定要挑战的是哪一方面的创造,自己的能力又可以走到何方而已。看看这个。」
朔华伸出食指的指尖,瞬间便出现一团小小的水球在指尖上打转,看起来跟一般的水球没什么两样。
水球在他的手中慢慢成为一个像是婴儿一样的人形,然后色泽越来越接近人体的肌肤,最后一个小小的、比巴掌大一点点的小娃娃出现在他的手掌心。
朔华看向了树海,只见树海手指一个挥动,手中的娃娃动了起来,小小的拳头在半空中摇啊摇,然后握住了天籁因为好奇而伸出的手指头,眼睛慢慢地张开,蓝汪汪的眼瞳充满着最真挚的纯然。
「喔,你生小孩了!」
天籁不禁感叹着,而这感叹换来朔华的一个白眼。
「他是真的吗?」雷圣一脸兴奋,他好想伸手抱抱这个小东西,比起以前他看过的孩子,这个小娃娃显得晶莹剔透、无比可爱,小小的嘴巴已经可以发出咿呀咿呀的声音。
「当然,不小心摔到会死。」
朔华一样的一肚子坏水,看见雷圣想要伸手抱抱小娃娃,故意把娃娃很快的放到他手上恶意提醒,果不其然看到雷圣的手轻轻的抖了一下。
恶意的行为马上换来两双白眼,不过他一点也不介意——心情正好着呢,他终于又突破了一个瓶颈,他创造的世界将会越来越完整。
「你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天籁疑惑,他们刚刚明明就只是在聊天而已不是吗?这个家伙突然就像游戏里的角色一样升级了。
「因为你的一句话。」
「我的一句话?」天籁回想,头一次发现自己原来也有点悟别人的能力。
「你是说……他们一样在创造他们的世界这一句?」怎么她自己就没有得到同样的启发?
「是啊!我只是发现不管是非黑创造的生命也好,地球上的生命也好,树海、冷暮,共工和祝融他们的母亲,这些都有一个共同点。
「在我们都还不是能力者,在我们连为什么活着都搞不清楚时,就已经在下意识里创造世界了,而我们创造出来的东西在别人眼中也许奇形怪状,可是在自己的眼中都是宝贝。
「只要全心全意,赋予他灵魂,给予他生命,世间的万物都可以是一种生命体,都可以接着传承这一个像是使命一样的责任,不断的创造,直到有人能明白。」
「直到有人能明白……」天籁重复着这一句话。直到有人能明白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偏偏又抓到不最正确的那一个,天籁回头想要问看看朔华的想法,却又换来他坏坏的表情,像是在告诉她自己多想想,自己想出来的答案会比别人给的好。
她当然也知道还是要自己得出答案,远比别人直接给答案的好。只是空有问题没有答案,心里就一阵痒,不禁鼓起脸颊嘟起小嘴,决定自己生自己的气。
冷暮看着朔华,一双淡漠的眼睛里似乎有着激赏,以及很多难以说明的情感。
朔华也抬头看着他,眼里有着同样的思绪,他真的不得不佩服这一个高大冷漠的男子,那触类旁通的技能比谁都还要强,撇开索司不谈,冷暮绝对是唯一一个从他刚刚说的话里找到自己答案的那一个。
「怪不得在你原来的世界你会无聊。」朔华道。
太聪明不是一件好事,他自己一样有一个好脑袋,可是跟冷暮比起来,似乎多了什么又少了什么,那令自己总是可以从一件件小事里找到乐趣,真要说的话,或许自己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乐观也不一定。
冷暮唇角微勾,他同样领悟了朔华刚刚所说的。只是两个人的改变不同,如果说朔华的模样变得比过往更为虚幻,那么冷暮的改变就是增加了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如一座大山般沉重的矗立于天地之间。
雷圣怀抱里的小娃娃乐呵呵的笑着,冷暮看着那个孩子,然后所有人在下一瞬看见,原本**裸的小娃娃身上多了衣物,手中拎了个玩具,然后还有一个像是飞行器一样的小东西在他的眼前绕圈圈。
没有人知道这些东西从何而来,几个人甚至翻弄起小娃娃的手,怀疑这个小东西是不是也拥有钥石的能力。朔华笑了起来,觉得冷暮在另一种意义上也许是一个很幽默的人。
「你们世界的幼儿玩具?」看起来跟地球上的飞机挺像,也不晓得是怎么控制的,总是可以让小娃娃抓不到,又围绕在他身边飞来飞去。
冷暮点点头,一个握拳张手,小小的飞行器便开始在朔华眼前打转。
「我可不是小孩。」没好气的翻白眼,手却忍不住好奇地想要去抓,结果跟小宝宝一样怎么都抓不到那个小玩具。
冷暮一边微笑着,转身走回屋子里。他发现,如果一个世界变得无趣了,其实还有另外一个世界可以打发,不见得毁灭就是最好的方法。
这算不算是思想上一个小小跃进?
第四章殊途
朔华他们在苍族领地里的这段日子,菲嘉跟武腾莫名其妙地再次爆发了战争。
据说,是武腾的边疆将领无意中冒犯了菲嘉将军的妻子,导致菲嘉将军大怒,带领自己的亲兵讨一个公道,结果两方一言不合打了起来。
也不晓得是谁先动用兵力,一场战争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打了起来。
菲嘉被冒犯的将军夫人是妲塔,而将军自然就是火爆的卡蜡斯庌。
妲塔站在山巅,冷冷的看着两**力聚集。
自从她在卡蜡斯庌的口中听到她预料的答案之后,她的心就一直无法安定。
突然间,妲塔痛恨起这些男人为什么总是能无所顾忌的说他们爱自己,甚至还可以为自己抛下想要的一切。
她从他们的双眼中看到一股让她思绪再也无法平静的真挚,就算不用魅惑术,她也可以看出这些男人说这些话时有多么真切。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
早在她成为能力者之前,她就从一个男人的眼中看到同样的真挚。
那时她还可以蛮不在乎,如今岁月变迁,当同样的答案一再地在耳边重复,几乎就要变成了束缚她的咒语。
活像是被心魔蒙了理智,她用计让两个正在休养生息的国家又打了起来。她想在最快的时间里看到她原先一直追求的理想,她要站在最高点,让所有的人都只能匍匐在她的身前接受她的俯视。
「在我们的国家里,九尾狐狸向来就代表着不祥的妖物。看来这个说法放在你的身上,同样说的过去。」
妲塔转身,看见一个武腾国人打扮模样的男子,正一脸微笑的站在她的身后,一头乌黑的长发飘扬,斜长上扬的凤眼,让她有种极度危险的感觉。
她从没有亲眼见过这个男子,但是却早已从许多人士口中,听说过不少关于他的种种传闻与事迹。
这个男人当初带领武腾国叩关,后来虽然被朔华阻挡下来,没有再继续领兵攻打菲嘉,却用了大量的物资开始建立起那道无比壮阔的城墙。
「玉岚。」
「很荣幸你能知道我的名字,不过我想我们并不熟,希望你称呼我的全名,爱新觉罗玉岚——是不是拗口了一点?」
那男人的最后一句话是看向妲塔的身后说的,这让妲塔的整个身子都打从背脊冷了起来。她稍微侧身移动几步,果然看见一个白发的男子懒懒地在她身后点了点头。
「非常拗口。」
「好吧!那我允许你叫我玉岚好了。」
不晓得是不是刻意如此,玉岚展露出来的那种居高位掌大权的优越气质,还有让所有人觉得自己低人一等的眼神,在在都让她想起在故乡的姊姊。
「你们想做什么?」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狐狸精小姐,你知道吗?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有人打断我做事,明明我都很安分地在自己的地方玩积木修身养性了,为什么就是有人搞不清楚状况,没事喜欢找碴呢?」
「哼!不管我要做什么事你都管不着,你以为你们现在有两个人就赢得了我?」
妲塔一点都不喜欢这种被人蔑视的眼神——她之所以来到这里,就是再也不愿成为被人忽视的那一个,她才是世界的主!
「打打看就知道了不是吗?」
锐利的目光闪过,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妲塔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呼吸,而且整个人无法控制的往天上飘。如果她看过玉岚跟朔华之间的打斗,就会明白这些年来他利用建设长城这项行动,又磨练进步了多少。
玉岚所有的动作都仅在于意念之间就完成了,就像朔华再也不需要咒语一样,玉岚也不用打出手势就可以完成攻击。
妲塔这才明白自己惹上了一个什么样的主。
这个男子的实力太过强大,而且和朔华散发出同样的味道,表面上和和气气,但是绝对是杀人于无形的狠角色。更可怕的是,他发动攻击的方式根本就匪夷所思,完全让人摸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浮至空中的妲塔立刻从背上展开血红色的翅膀,意图冲破玉岚的控制。
玉岚露出微微一笑。能跟他打得旗鼓相当的人,这天底下还真是不多了,他的能力已经违反了一般所知的理论,如果不能了解这一点,可以说是无论什么样的攻击近身,都是对玉岚无效的。
妲塔此时惊觉背上的翅膀根本无法带动她飞翔,明明飘在半空中,明明就可以感觉到强风吹过身上的羽翼,但是风越大,她的羽翼却越是沉重,不但没有给予她半分的帮助,反而带来了更多的阻碍。
最重要的是,她明明就可以感觉到四周空气的流动,却怎么也无法吸进新鲜的空气,身体的挣扎更带动整个身体循环的快速流动,那一张雪白的脸因缺氧而涨得通红,眼看就要不支倒地。
此际,在朦朦胧胧间,妲塔似乎听见了一记叹息的声音,在已然模糊的眼角余光中看见一个蓝色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身旁,抱住她的身体。
玉岚看着妲塔身边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以他自己培植的庞大情报体系,自然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能力者是谁。
这个大名鼎鼎的吟游诗人,似乎很容易看透,却又深不可测,至少他就不晓得这个家伙的能力是什么,似乎是跟蓝龙一样的瞬间移动,偏偏又不太相像。
季风看了玉岚一眼,深感抱歉的点点头。
妲塔所做的一切事情季风都知道,也不曾苟同过她的作为。只是妲塔毕竟还是妲塔,也许自己可以漠视她的一些残忍手段,也能漠视她那种被许多人认为自甘堕落的行为,季风却无法让自己漠视她的生命危险。
自从发现妲塔出现在战场上后,他已经默默地跟在她身边两天的时间,却没想过会碰上她发生这种事件。
「你不怕我追杀你?」玉岚淡淡的说。
他也不是非杀妲塔不可,反正都已经来到这一片大陆,那么此处就注定了要记载下他们这些能力者的存在。而妲塔既然可以唆使男人为她打仗,他同样也可以唆使其他人来阻挡、甚至击杀。
季风摇摇头。
「我知道你很强大……」
玉岚的实力,他早从雷圣他们的口中听闻过。眼前站立的这个男子是接近朔华他们的顶尖能力者。
「但你可能不知道,想要杀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连是朔华,即使他知道我的能力,也不见得能杀得了我。」
玉岚只是看着季风没有说话。
于是蓝色的身影微微一倾,就这么带着妲塔消失在玉岚跟迪两人的眼前。
「瞬间移动?不像……」迪摇摇头。
可惜时间太短,他还没机会摸透季风的能力,要不然这种逃命的方式他也很想要啊……至少不小心惹火玉岚的时候,还有逃命的机会。
「想什么?」
玉岚阴冷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他的身边,让迪不禁抖了一下,「没什么。」
那双漂亮的凤眼倏然眯起,从中冷冷泛出的一点笑意,让迪全身汗毛在这瞬间都竖了起来。不禁在心里哀叹,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会搭上这么一个伴。
而且自从见过朔华后,这个家伙可怕的等级直线爬升,以前玩心机还可以稍微你来我往一下,现在他却觉得自己老是在吃亏。
「没什么就好。快想个办法把那个光头将军给解决掉!」
玉岚暗笑,他其实一点都不在意刚刚要杀的人被救走,自从跟朔华一战之后,他发现自己已经不是那么的计较得失。
不过似乎正因这点改变,反而让人觉得他更难应付的样子?
「我想,我想,我马上就想……」
迪叹息,早知道趁那个季风还没出现时就把那个女人给杀了,现在就不用在这里为这种事伤脑筋。
唉!他一点都不想把脑力花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头啊!
「雷圣跟我说您不是神。」
当朔华抓着一颗钥石发呆,思考什么东西的意义大于生命时,祖吐极为突然就问了他这么一句话。
虽然他的语句并非疑问句,可是朔华还是可以从他的语气里听见很多的疑惑。
「你觉得呢?」
「我觉得您是,没有人可以跟您一样,既懂得这么多的知识,还可以教导我们这么多神奇的阵法。
「图卡也说您教导我们使用的草药非常有效,很多在战场上受伤的士兵,都是多亏了这些药草才能继续活下来,没有一个凡人可以做到这么多。
「而且,今天我还看到您发光——您创造了生命,就像大家心目中的神一样。」
祖吐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话才是正确的。
不是他不相信雷圣,就是因为他相信雷圣这个朋友说的话,因此他才会来询问朔华这个问题,否则早就对这说法嗤之以鼻,连想都不会多想。
「你觉得是就是,祖吐。我不会限制你们的想法,雷圣说不是,是因为他明白只要有机会,他也可以成为跟我们一样的存在。
「你也可以,但是机会不是那么容易得到。很多人努力了一生最后依然是凡人,我们的能力对你们来说的确像神一样,也的确是像我们这样的人创造了你们。因此如果你坚持你心中所想的,我并不反对。」
朔华看着这个比他高出许多的孩子,忍不住摸摸他的头。跟雷圣比起来,祖吐才有一个孩子该有的模样,充满年轻人的冲劲。
以前的他,如果看见有人竖立他的雕像,或许还会有点排斥的情绪,现在却想通了。假设自己还是一个平凡人,然后亲眼看见有人像他所做的那样去创造出新生命,他必定也会觉得那个人是神。
而且神对大多数人来说,不就是创造自己的人吗?
用这个理论去想,既然非黑是他们的神,那他当祖吐他们的神,也没有什么关系,最好让非黑那家伙恨得牙痒痒的。
祖吐想了一下,并不是很明白,可是他听得懂朔华的一句话,只要他相信他们是神,那么他们就是。
所以他说:「我相信您是。」
「那就坚持自己的信仰吧!」
有信仰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因为那会在自己痛苦、遇到困难时得到救赎,不会像他一样愤世嫉俗。
他相信有太多的地球人,尤其在痛苦的时候都问过,如果这世间真的有神,为什么明明如此努力却得不到想要的结果?为什么那些什么都没做的人,就可以坐拥江山?
为什么自己的运气比别人差,为什么有那么多的痛苦在等待?
如果这世间真的有神,为什么那些该死的人不死,该好好活着的人却没有明天?
有多少人没有问过这样的问题?
有多少人因此而愤恨哭泣?
地球上会有越来越多的无神论者不是没有原因。
当科技越发达,大家越能看见别人的快乐,及苦难者的痛苦时,就会发现其实这世间没有神迹……
当初其实他是羡慕那些有信仰的人的,有信仰的人会比较容易获得平安喜乐。严格来说,非黑是创造他们的人,自然可以说是他们的神,如果有一天自己能成功成为跟非黑一样的阶级,那他被称为神也不为过,这也是为何他会给祖吐那样的回答。
突然间,他竟然有点认同非黑了。
非黑的作法的确是偏极端了,他对这个世界有许许多多的干涉,会出手导正得到他想要的结果,也许这种作法相当**,但是他至少一直都在看着这个世间,并且不吝惜于降下所谓的神迹。
正因为如此,当初他们来到这个世界时,尽管这个世界的神只仍少得可怜,跟这世界的人谈话时,却可以发现他们对未知的神,其实从来没有半分怀疑。
没有人会说他的火龙是障眼法,没有人会说天籁的预知是迷信,没有人会觉得这些充满各种能力的人是异端。
他们总是第一个反应就认为:朔华他们是天上下来帮忙他们渡过难关的神。
单纯、坚定……
凡事有好必有坏,相反来说也一样,或许非黑**,但是他也创造了一些美好的事物。
「您在想什么?」
既然确定了自己的信念,祖吐对待朔华的态度就稍微有点不同。
在过去,原本他就把朔华当成神一样的人物,只是在他的孩提时代,朔华平易近人的模样还稍微残存在心里,自然比较放得开,如今确认了自己的信念,面对朔华时,更多的是不想掩饰的崇拜和恭敬。
他发现不管是朔华还是天籁,大多数的时候他们总是沉默不语,一双眼睛里流露着许多他看不透的思绪,让人光是如此看着就可以明了彼此间的差距。有时候他会好奇,他们究竟在想什么?
「没什么……祖吐,告诉你的族人和后代,将我教你们的知识,长长久久的传承下去,并且要告诫他们,必须懂得感激。」
他多么希望,在很久远的日子后,如果有机会回来,依然可以看到这一片土地上的苍族人,能够拥有像今天一样单纯坚定的双眼。
祖吐很用力的点头,因为那也是他的信念。
朔华回以微笑,接着他感觉到身边一阵波动,不用转头,从那熟悉的感觉中,他也明白是谁来了。
「季风。」
果然,回头就看见那一头银蓝色长发飞扬,一张俊美无比的脸庞有着讶异,似乎没料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朔华。
而朔华面上也同样讶异,他知道那波动来自于季风,可是却没料到还会看到那个从一开始就没让他有好感的女人。
「妲塔……」
风在吹,脸在笑,留坠觉得最近的日子多了相当大的乐趣,早知道会有如此精彩的结果,他的脑袋怎么就没早一点想到该这么做呢!
「留坠!你最好给我解释这个是什么!」
嘿嘿!熟悉的声音罕见的火爆起来,留坠不但一点都没有被吓到,反而是一脸恶作剧得逞的表情。
「安那达塔苏!好久不见啊!我算算看有多久的时间没看到你了——天啊!我觉得我自己都快忘记你长什么模样了,来来!我看看!脸还是一样的红,眼睛还是一样长长的,啧啧!怎么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你还是跟以前一样长得那么怪呢?」
留坠先冲上去用力抱了一下那个怒气冲冲的人,然后蛮不在乎的继续火上加油,说出一堆欠揍的话。
要是换成非黑,肯定在留坠还没有抱上来那一刻就把人给想办法分尸,但是,偏偏这个人是留坠朋友名单里有名的好脾气人选。
「你就是吃定我不会对你生气是吧!」
「是吃定你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
这两句话可是差很多!安那达塔苏忍不住那声叹息。
老实说,活了这么长久的时间,就是有再多的性子也都会被磨平一些,何况他原本就不是那种爱笑闹的人,如今也就更不容易随意波动情绪。要不是这一次留坠的通知方式的确是太夸张了一点,他其实是挺高兴留坠来寻他的。
这家伙送信的方式就像他的人一样,总是闹得轰轰烈烈的,刚刚他还在思考是不是该多赋予一些什么给手边完成的生命,好让整个世界因而改变时,这家伙的通知就突然来到。
谁知在入手的那一刹那间,信笺便在掌心爆炸,把他给炸得眼前瞬间一片空白,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还要回忆好会儿才想起那信笺上到底炸出了什么讯息。
在他世界的生物们,可一点都听不到那只传到自己脑海的讯息,他们只知道天空一阵巨响,然后大放光明,落后的世界以为是那什么预兆,个个跪天祝祷,文明发达的世界则开始研究这是属于什么样的现象。
在他创造出来的空间里,有大半的体制恐怕会混乱一阵子,虽然情形不是很严重,可也让他哭笑不得。
「说吧!你究竟想做什么?」
信上说得不明不白的,也不晓得留坠到底要做什么,这世界的人与人之间很少联络,通常寄出了信笺,都是为了些特别的事情。
留坠本来就不是那种会遮遮掩掩的人,连忙拉了安那达塔苏到一边坐下,然后把朔华说过的话,和自己的主意全提了出来。
安那达塔苏听完后,脑筋还有点转不过来。
他来到这里有千年,还是万年了?
在这漫长的岁月之中,从来没有人想过这些东西。又或许其实有人想过,只是一旦开始忙起自己手边的工作,就又把这些想法抛在脑后,而且不是每一个人的个性都像留坠这样接近于好管闲事,所以像这样的提议,他倒真的是第一次从留坠的口中听到。
说起来,有多久的时间他不曾和许多人一起创造世界了?
似乎只有在一开始,在他还没真正来到这世界的时候,跟几个伙伴们为了找寻心中的答案而一起做过而已。
自从到了这个世界之后,他几乎什么事都是一个人完成,很多的时间光是看着自己手中的世界成长,全心全意照顾他们都来不及,怎么又会去想这些?
看看别人所创造的世界是什么模样,将别人创造的世界作为借镜,都是当他真正完成一个平衡的世界时,才有空这么做。
而现在他却听到了留坠如此特别的一个提议。
││和许多人一起创造世界?
「听起来不错吧?」看见安那达塔苏脸上的神色变化,留坠立刻在旁边猛摇起尾巴……如果他有尾巴的话。
其实他真的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用这样的方式去打扰人会有什么报应,这些人都太不主动了,要是不好好推一把,天晓得这样的日子还要过上多久。
虽然这里也有传说,但是传说中的目标,他认识的人里都没见过有谁完成,难道就非得要这样继续过下去不可?没人规定不可以求变吧?
想到这里,他就想到朔华那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看着那双灿烂的蓝瞳,他真的有一种自己老了的感觉,然后感觉上朔华眼里的嘲弄意味就变得更重了一点。
竟然被一个还只是能力者的小家伙嘲笑?
说什么他这口气都忍不下去……
而且,好吧!他承认他自己心动了,其实他很难不怀念那种生活,他真的很希望有很多朋友可以一起说笑畅谈。
「听起来是不错……你好像认定了我会有这样的答案。」
安那达塔苏可不会连留坠眼中的神色是什么意思都看不出来,可也有点意外他居然会如此笃定他会同意——难道自己在他们这些人的眼中,真的就像那个叫什么朔华的能力者所说的一样,有着太明显的孤寂?
「因为连我这个活得没你久,个性又开朗、乐观、积极、进取、向上的人都这么觉得了,我想其他大多数人一定也有相同的想法。」
说到这里,很奇怪的,朔华的笑脸又在脑中闪了一下。
虽然那小子偶尔会冒出一脸坏笑,但是他没怎么放在心上,怎么现在说着说着,他好像有一种被人给算计了的感觉?
「怎么了?」看他突然没有声音,安那达塔苏询问。
留坠马上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他参考,安那达塔苏想了一下,不由地笑了起来。
「我想你的怀疑应该是没错,看来那个小子的确小小利用你了一下。」
听留坠的讲述,他完全可以可以猜出那个小子是如何难应付的对象,肯定是觉得自己做也没差,但是既然眼前有人可以稍微利……帮忙一下的话,也没什么不好。
于是,虽然同样具有智慧,但是个性比较大而化之又觉得自己被后辈小看的留坠,果然没有想太多的立刻执行。
一听安那达塔苏说出他的推测后,留坠立刻把自己本来就没多整齐的头发给揉得更乱。
「啊!可恶啊!这小子!气死我了!等他到了这里,看我怎么好好整他!」
话是这么说的,不过看着身边的安那达塔苏,和友人很久不见的喜悦,还是让他小小的感激了朔华一下。要不是被这么一激,天晓得他还要等多久,才有机会好好跟这些人聚一聚。
而且不只是安那达塔苏,他可是送出了不少份爆炸信件啊!
留坠忍不住开怀笑了起来,笑得一边的安那达塔苏也不禁莞尔,有点期待跟这个叫做朔华的小子相见,毕竟可不是那么常有敢算计开门者的能力者啊!
第五章他的独白
「我很乐意你来见我,但是这个女人基本上我已经看腻了,很伤眼睛,能不能麻烦你别一起带过来?」
不想看妲塔,朔华很干脆的把视线忽略过去,直直看着季风说道。
其实从季风脸上的表情他也可以猜出这纯粹是个意外,只是他看见这个嚣张的女人就没好心情。
「抱歉。」
季风可以感觉到朔华的确是一点都不喜欢妲塔,于是他和和气气,不亢不卑的道了歉。
「……算了。」
对季风这种个性,他很难气得起来,而且季风也不是那种可以吵架的人,这家伙如果放在工具列里,绝对是属于「疗伤系」这一栏,诉苦想找听众时格外好用。
只是季风好说话,他怀里的那个女人可就不见得好说话了。
还没从惨败给玉岚的心情里平复,尤其救了她的人,竟然还是过去她一直觉得不会成大器,偏偏又总是让她心痛的季风,这让妲塔难以接受。
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毛发,早已都被她练得尽是伤人武器,被朔华的态度一激,她鲜红的指甲瞬间抽长,毫不犹豫地伸手朝朔华的脸上刺下去。
「妲塔!」
季风知道妲塔跟朔华两人之间的情况,却没想到妲塔说打就打,跟过去总是见机行事的态度完全不同,因此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看那锐利的尖爪就要刺破朔华的头颅,而朔华只是冷笑,不闪不避。
锐利的红爪的确是刺上了朔华的左脸,只是尖爪只刺进了些许便再也无法前进。下一瞬间,五根尖爪熊熊冒出火焰,瞬间往她的手指延烧。
妲塔的反应速度也快,毫不犹豫的就用另外一手的尖爪割断燃烧的爪子,只是那火焰的温度实在太高,虽然没有触及指尖,可光是*近就已经将白嫩的纤纤五指给烧出了水泡,痛得妲塔看向朔华的目光更为怨恨。
她恨极了这种一输再输的感觉!
尤其是输在朔华跟玉岚这一种一看就知道是生在好人家的人手上!
朔华对于敢伤自己的人从来就不懂得宽容,他一向有仇报仇。如果不是季风就在旁边,以他现在更上层楼的实力,要杀妲塔不是问题,只是偏偏季风就待在妲塔身边。朔华虽不会做得太绝,但是也绝对不会让妲塔好过。
像是拂开什么脏东西一样,朔华伸手擦了一下刚刚被妲塔刺到的脸颊,其实上面别说是伤痕了,以他早已经完全融合共工、祝融体质的身体,连点灰尘都没沾到,但是那神情,已经足够让妲塔怒火冲天。
这样还不够,朔华冷冷笑着看着妲塔。
「蠢女人,难道之前我跟你说的还不懂吗?」
听他这么一说,妲塔更想起要不是因为这男人之前说的那番话,最近的自己又怎么会如此失常?也不会就这样教唆人去攻击武腾,后来更不会被玉岚给攻击,竟然还遇上了她永远都不希望被他看到自己狼狈模样的人。
眼前这个漂亮的男人是一切罪魁祸首!
凭什么他就可以得到一切!
突然间,她眼中看到的人,不是朔华,而是家乡中的族长,那个总是美丽、什么都难不倒的姊姊,她过去一直都无法超越的人。
她还没有动作,这次季风倒是先有了防备,立刻伸手把人给牢牢抓在怀里。他跟朔华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却明白朔华的个性。刚刚他没直接动手杀了妲塔,完全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要是妲塔再度动手的话,就绝对不会再有那么好心放过。
「放开我!」妲塔怒焰冲冲回瞪季风,然而看着那一张熟悉却又已经开始陌生的脸庞时,原本充斥着怒火的心,蓦然泛上一阵酸楚。
「妲塔,现在的你打不过朔华的。」
他不需要跟朔华打一场,从朔华现在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他就明白,朔华跟他们之间,已经隔了很远很远的距离,恐怕不需要多久的时间,他就会变成开门者了。
「何止打不过,你现在跟朔华对打,大概跟蚂蚁想推倒大象没什么两样。」天籁的头从后方村长家的窗口冒出,柔柔一边笑着说出极刺耳的话。
跟朔华一样,天籁也不喜欢这个女人。倒不是因为不认同妲塔的行为,只是很单纯的个性不合。
「谁?谁要跟朔华打?」
这下子村子可热闹了,天籁才刚冒出来,突然间又有一棵树从地上冲出来。
树海不像天籁的能力那样可知晓远方正在发生的事,他刚刚还正在远处跟其他的树沟通,突然感觉到这里似乎生命的波动相当强烈,才跑过来凑热闹,因此完全不晓得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啊!女人!你怎么又出现了?不会是跟踪我们吧!」看见妲塔,树海就是一脸看见鬼一样的表情,让季风更是叹息原来自己喜欢的人是有多么的不受欢迎。
看见人一个接着一个冒出来,妲塔也明白不可能有杀朔华的机会。她从季风的怀里挣脱,恢复原来柔美的模样回头看着季风,完全无视他人的存在。
「你为什么要来?」
「来看你。」
妲塔苦笑,脸色变换之快,差点看掉树海的下巴。
「来看我?都多久的时间了,我却今天才看到你,这算什么?这么久的时间来,你一点都没变。」
「你又何尝不是。」
季风叹息。
妲塔的态度其实相当无礼,对妲塔似埋怨又似不满的恶劣态度,他依然一脸平和。在过去若是面对相同的场景他也许会心痛,现在却已可以自然面对,说起来他还是变了。他一样爱她,却已经不会为她而无法平静自己的心。
岁月果然可以抚平一些伤痛。
「所以呢?既然明知道答案如此,那又何必?」
朔华翻着白眼,走到一边去吃零嘴看戏。
要不是清官难断家务事的话,他刚刚还真想替季风回答:干卿底事?
有人规定她可以来,季风就不可以来吗?
季风自然不是那么小肚子小眼睛的人,他只是微微一笑。
「这毕竟是人之常情,就像你一定觉得与其待在家乡,还不如待在这里。在这里你至少还有机会成为最高的掌权者,但要是留在家乡,你就只能是不起眼的一个女孩。可是我相信当我说起家乡,如果有机会你依然会想要回去看看。
「我也是如此。当初我来,是因为满心的放不下,如今就算已经释怀,但我却不害怕说我依然爱你。」
天籁差一点就在窗口鼓掌,别说季风个性温和又好说话的样子,这个俊美无比的男人其实是最勇敢的人。
也就妲塔这种呆子,才会明明也喜欢对方,却不晓得珍惜。
既然都到了这个世界了,多的是机会爬上高点,如果她是妲塔,绝对会紧抓着季风不放,说什么都拖着人一起往顶端爬。要知道,男人要是真的爱自己的话,就像女人爱男人一样可以不顾一切。
「我……我绝不会放弃现在我拥有的东西。」因为季风太过坦然,妲塔说起话来竟然有些心虚的结巴。
「我没让你放弃。」他要是希望她放弃的话,早就说了不是吗?
「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
就算她再不知羞耻,也知道如今身边男人的好。她是真心喜欢她现在的丈夫,所以几乎不曾对他使出魅惑术。而季风,其实当年自己真的爱过他,如今情感也依然在,只是,他不是那一个可以帮助自己达到顶端的那一个人。
季风伸手,抚摸着妲塔的脸庞微笑。
「我知道,这也是我为什么不来见你的原因,我在等待自己将这份情感忘记,然后在这一段时间里守护……」
季风还没说完,妲塔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叫了起来。
「你不可以忘记!我不准你忘记!」叫喊出声之后,妲塔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一瞬间眼睛泛起难以抑制的酸楚,难堪悄悄的爬上心头。
她根本就没放弃过对季风的感情。
就算她在人群里放荡,以为可以*自己完成梦想,但事实上支撑她这个信念的,却是来自于当年窗边的小花。
她告诉自己,就算她会从此变得面目可憎,就算她人尽可夫,背后都还有一个很爱很爱自己的人,绝不会忘记自己最好的那一面。因此她不希望季风来到这里,不希望他因此而淡忘那一份情感。
她是全天下最自私的女人,她宁可让一个人因为忘不了自己而痛苦,也不希望他淡忘这一份情感。
她来到这里后发生的一切,全都不算数。
因为打从她踏上这一块土地开始,她就已经放弃所有好的一面,开始堕落。
她听过她现在的丈夫说爱她……
也听过卡蜡斯庌说爱她……
他们都说愿意为她这个自私的女人放弃一切,这些话反而让她整个人空荡荡的,没有该有的得意,也没有该有的满足。
让她越听越觉得自己就跟朔华说的一样……
季风叹息,妲塔果然依然是妲塔,就算外在变得强悍的难以匹敌,内心依然是过去那个总把忧愁放在心里的孩子。
只是她也许还是孩子,自己却不是了。爱情是最难解的情感,没有谁可以研究这样的心情究竟是从何而来。很多时候它伟大得让人落泪,但是,再伟大的爱情,如果不是双方一起灌溉,就不再那么神奇和神圣。
「妲塔,我现在依然爱你,但是你不能要求我继续爱你。爱上你,我傻得甘愿,但如果明知道你不会给予我任何未来,还让自己继续爱你,那就不是一个傻字可以形容了……
「拥有钥石后的日子有多漫长?如果我在如此漫长的日子里,不试着将你忘记,那会让我变得可悲,而且一点都不值得同情。」
如果永远如此痴情下去,说不定会成为一段感人落泪的故事,可以骗去将来许多天真女孩少年的眼泪,只是,如果耗尽一生,却只换来如此没有意义的事,真正有智慧的人看了,恐怕只会嗤之以鼻。
另一头的朔华就是一脸可笑的表情,而且做得相当明显,让季风在此刻明明心酸不已,竟然会有一股发笑的冲动。
「你会不会哼得太明显了?」
天籁「轻轻」地说,轻得其实每一个人都听得见。
结果朔华只是再哼一声,一点都不介意自己的行为是不是过当。要是叫他看地球上的连续剧,他也是同样的反应,更何况是看现场版,幸好季风的反应他还可以接受,不然很想当场呕吐给他们看。
妲塔赤红的双眼瞪向朔华,只是刚刚冷静过后,她已经明白在这短短十数天的日子里,朔华的能力已经飞越到自己无法触及的地方了。
因此即使满心不甘,即使依然无法解开心中的混乱,她依然毫不犹豫的转身,不再看季风一眼,往菲嘉首都的方向走去。
身后的季风没有追过来。这一次他再也不会追上去了,他只是看着那倔强的背影,心中参杂着百般滋味。
妲塔的来去,并没有为朔华带来什么特别的感想,早就料到那一个女人迟早会有今天,只要季风不是傻得无可救药的话。
「让你们见笑了。」季风淡淡的说。
其实他并不是那么好过,这一段情感已经太久太久,不但横跨了时间还横跨了空间,让割舍也只能显得藕断丝连。
朔华还没开口,就先被天籁给扯了一下头发。爱说笑,要是真让他开口,肯定第一句就是肯定句,用那种冷漠带点嘲弄的语气说:没错,的确是见笑。
「不会!」
天籁在季风的身边坐下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有机会好好看看什么是男性版的九尾狐,果然漂亮俊美的让眼睛冒小花啊!
季风看了看眼睛果然开始冒小花的天籁,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发现处在这一群人里,很难把不高兴的事情一直放在心中,他们总是有让人忘却伤痛的本事。
「其实以前妲塔也曾经是个天真的女孩子。」
「哪一个人没天真过?」果然,没有天籁开口阻挡,朔华的毒嘴再度发功,不过季风一点也不介意。
「她在家里排行十几,上面有着许多的姊妹,我们族里的习惯,排行是男性归男性,女性归女性,在一个大家族中,妲塔的位置不上不下。我们的族群通常以姣好的外貌和精明的脑袋着称,妲塔很聪明也很努力,只是在一群的姊妹中,她的能力就跟她的位置一样,尴尬的不前不后。
「族长只能有一个,就算是族长的左右手也数量不多,妲塔发现不管自己如何努力,始终就不会有人注意她,因此她便越来越偏激,一颗心也渐渐失去最开始的纯真,开始懂得无所不用其极……
「没有人知道,她最讨厌看见的,就是那种天生聪明又高贵的人。」
季风无奈,偏偏她遇上的对手不是朔华就是玉岚,这彷佛是上天开的一场玩笑,这两个人一看就知道聪明又来自高贵的家族。
「不过就是心理调适的问题嘛,不要看这小子很嚣张,其实他在他家也没好到哪里去,地位比妲塔还凄惨,只是你看他,还不是到处放毒活得很好?」
天籁可听过朔华的家事,所以一点都不觉得妲塔可怜。至少她依然是活在有钱的家族,还有着一张漂亮的脸。别说跟朔华比了,跟天籁自己比可就更显得天差地远,她还是有残障手册的人呢!
这倒是让季风有点讶异,大概是朔华本身的气质跟其实可以说上傲气的态度,他总觉得朔华就是那种天之骄子。
「天之骄子在这里。」朔华指着冷暮。他没兴趣跟妲塔一样,要把自己弄得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自己过去其实很凄惨。
「顺便告诉你,玉岚那家伙也不是天之骄子,那家伙是没落王朝的最后血脉,为了尊严家里还差点搞到没饭吃。」
季风忍不住眨眼,他没想到朔华跟玉岚的背景,竟然跟自己的想像有这么大的出入。
「如果都已经生在丰衣足食的家庭,还不懂得自我调整心情的话,那么可悲就是自己给自己的,不是别人给予的。」朔华冷淡的说。
他看到妲塔就会想到自己家族那一群面目可憎的人,但是他一点也不想因为生在讨厌的地方就让自己过得一副很悲惨的样子。如果有吃有喝有住都还可以让自己觉得悲惨,那些平民小老百姓怎么办?
「如果妲塔能像你这么看开的话,那就好了。不过我认识的妲塔,最大的优点就是她从不放弃,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这样一个女孩其实一点都不比你们脆弱。」
他还没有盲目到会爱上一个毫无优点的人。妲塔的坚强已经到让人心疼的地步,他从来没有看过哪一个人可以跟她一样,明明知道希望如此渺茫,却始终没有放弃。所以他这次没有追在妲塔的身后走,是因为他知道她会跟过去每一次一样,输了,就自己再爬起来。
天籁想着刚刚离开的背影。
好吧!她必须承认,那个女人坚毅得超乎寻常,就连心中最后的底线破灭,却依然看不到颓然的神色,光看着背影就能明白,她还会再一次站起来……
只是这样的人生真的好累,也难怪季风始终放心不下。
也许季风希望,将来有一天那伤痕累累的身影倒下时,就算爱不复存在,至少还可以在身边陪伴她。
「你这样……或许永远都开不了那扇通往其他世界的门。」朔华看着季风说道。说妲塔坚强,但季风又何尝不是?
「没关系,生命该怎么过下去有很多种方式,我相信活得长长久久,然后了无遗憾的死亡也是一种幸福。」
现在的他还不想闭上双眼,但是他相信当岁月过去,就像它能抚平伤痛一样,绝对也可以抚平恐惧,到那时候,就算明白从此不会有自己的存在,也可以坦然以对。
树海听着季风的话,伸出手抚摸朔华创造出来的小宝宝。小宝宝看着树海,张开没有牙齿的小嘴,彷佛很开心一样笑了起来。
他还没创造出真正有智慧、意识清楚的生命,自己明明比朔华更了解生命,没想到却是朔华先动手创造出来。
也许,是因为他下意识地不愿意看见自己创造的生命,在短短的时间里出生,然后恐惧,最终步向死亡。
在这里,除了已经不晓得过了多少岁月的索司之外,他是看过最多生死的人,因此……他格外地不希望看见自己创造的孩子脸上,有一天会出现对于自己生命终结的不甘。
如今听了季风的话,或许,他该好好重新整理一次自己的思绪,重新好好的想一想。
第六章那些人,那些事
一切就如季风所想的一样。
妲塔这个过分坚强的人并没有因此而倒下,她很快的回到菲嘉,重新武装好自己,冷静的策划着接下来的每一个步骤。
她了解玉岚今天虽然是站在武腾国那边,可是除非遇见同样身为能力者的敌人,否则他不会动用自己的力量去帮助作战。玉岚似乎是觉得这个世界的历史,还是由这个世界的人自己开创才是最好的结果。
因此,就这点她特别选了武腾的几个武将,一个一个观察,找寻弱点,并且寻找其中有谁不服玉岚,最不可能跟玉岚配合。
她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就算所有人都说她错了,就算到最后只会剩下她自己孤零零的一个,她也会将这场仗打完。
整个大陆的战况因她的操作混乱起来。即使没人知道最后的结果会如何,妲塔的名字肯定会牢牢烙印在史书上,就算千百年后也不会有人忘记这个女人,就如同她那始终被当成妖姬的祖先妲己。
「她会成功吗……算了,别告诉我。」
天籁很想知道这么一个女人会等来的最后结果是什么,于是问了身边的索司。她知道他一定知道最终结局是什么,但是后来想想,又断了这个**,反正总有一天自己也会晓得事情将会如何演变。
对天籁来说,她觉得妲塔并不真正像褒姒、妲己这一类的人物,只是在君王身侧推波助澜。妲塔的种种举止反而像是中国当年唯一的女皇,善用自己的姿色与心机,慢慢的将权力牢握在自己的手中。
索司听了天籁的问题,只是笑了笑,也没准备回答。
妲塔的结局,以他目前的能力也不过能了解其中一个部分罢了,其他的大多都是从人们口中听到。
可是天籁的能力不同,就算不在这个世界,她依然可以「看」完整个故事。
因为菲嘉跟武腾的战事又再度开打,图卡村子里的勇士又忙了起来,现在他们可是传说中天神最眷顾的民族,他们不但拥有神所教导的技巧跟医药,还多次跟神沟通连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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